裴盛瑾猛地回头，发现沈意雪也换了装束。此刻她只着一件素白长衫，发间一支玉簪，整个人如同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过来”她示意裴盛瑾坐到床边，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盒，“把衣服褪到腰间”
裴盛瑾下意识后退：“干什么？”
“解毒。”沈意雪打开玉盒，里面是莹蓝色的膏体，“血煞宗的毒没那么容易清除。”
犹豫片刻，裴盛瑾慢慢解开衣带。瘦骨嶙峋的上身布满伤痕，最可怕的是心口处一团黑气，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
沈意雪眉头微蹙，指尖沾了药膏，轻轻点在那团黑气上。裴盛瑾浑身一颤，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是一股清凉从心口扩散，让他忍不住轻叹出声
“忍着点。”沈意雪突然加重力道，五指成爪按在裴盛瑾心口。少年痛呼一声，眼前发黑，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被硬生生扯出体外
当他再次看清时，沈意雪掌心多了一团扭动的黑气。她冷哼一声，黑气瞬间冻结，碎裂成渣
“好了。”沈意雪起身，却在转身时被拉住了衣袖
裴盛瑾低着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谢谢”
窗外，最后一丝夕阳照在魔台的冰晶上，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晕。沈意雪看着少年发顶的旋，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明天开始，教你引气入体”她轻轻抽回衣袖，“现在，去吃饭”
暮色四合时，桃林里亮起了灯
裴盛瑾盯着面前晶莹剔透的米饭发呆。米粒中掺着细碎的灵玉屑，在灯光下泛着微光。这样一碗饭，在凡间足够换一座宅院
“不合胃口？”沈意雪夹了一筷子冰晶笋放在他碗里
“不是...”裴盛瑾连忙摇头，筷子却不知该怎么握。这些精致的餐具让他手足无措，尤其是对面沈意雪优雅的用餐仪态，更显得他粗鄙不堪
正当他笨拙地试图夹起那块笋时，桃林外突然传来破空声
“师尊，弟子带了您最爱吃的——”清朗的男声戛然而止，“这位是？”
裴盛瑾抬头，看见一个身着靛蓝长袍的男子站在桃树下，手里提着个玉盒。男子约莫16出头，眉目如画，腰间悬着把通体碧绿的长剑。此刻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目光在裴盛瑾身上来回扫视
“江池。”沈意雪放下筷子，“这是你师弟，裴盛瑾。”
“师弟？”江池提高声调，“师尊不是说不再收徒了吗？”他大步走来，玉盒重重放在桌上，震得杯盏叮当作响
裴盛瑾本能地绷紧身体。这位师兄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误闯仙境的蝼蚁
“玄冥之体。”沈意雪简短解释，示意侍女添副碗筷，“既然来了，一起用膳吧。”
江池撩袍坐下，正好隔在师徒二人之间。他打开玉盒，里面是几枚冰蓝色的果子，散发着淡淡寒气。“千年冰魄果，特意为师尊摘的”他推给沈意雪，眼睛却盯着裴盛瑾，“小孩子吃了怕是要冻伤经脉。”
裴盛瑾握紧了筷子
“盛瑾体质特殊，正需要这等寒性灵果”沈意雪竟将一枚果子放到裴盛瑾盘中，“尝尝”
江池脸色一沉
裴盛瑾小心地咬了一口。果肉入口即化，化作一股寒流直冲丹田，竟让他体内沉寂的玄冥之气活跃起来
他忍不住又咬了一大口
“慢点吃。"沈意雪倒了杯热茶推过去，“会醉灵。”
江池突然笑了：“师尊待师弟真是体贴。不知师弟出身何门何派？父母是何方修士？”
筷子"啪"地掉在桌上。裴盛瑾低头盯着自己的手，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涌上来——血煞宗的地牢，母亲被毒虫啃噬的惨叫，父亲为保护他被活生生...
“他没修炼过。”沈意雪打断回忆，“我在雪巷里捡的。”
“捡的？”江池夸张地挑眉，“师尊，我们凌宜宗可不是善堂。随便捡个乞丐回来就收徒，其他长老会怎么说？”
“栖雪峰的事，轮不到他们置喙”沈意雪语气转冷
裴盛瑾突然站起来：“我不是乞丐！”声音大得吓了自己一跳，“我...我会努力修炼，不会给师尊丢脸！”
江池嗤笑：“就凭你？知道凌宜宗内门弟子最低什么修为吗？筑基后期！你连引气入体都——”
“够了”沈意雪指尖轻叩桌面，一层冰霜瞬间蔓延至江池面前，“江池，你今日话有些多”
饭桌上陷入诡异的沉默。裴盛瑾胸口剧烈起伏，体内那股寒气不受控制地乱窜。他死死盯着江池腰间的剑，突然开口：“等我厉害了，一定比你先突破元婴！”
江池先是一愣，继而大笑：“小乞丐志向倒不小。不过...”他凑近裴盛瑾，压低声音，“你知道要变多‘厉害’，才能保护师尊这样的化神修士吗？”
“我会做到的！”裴盛瑾脱口而出，“等我强大了，一定保护师尊不受任何人欺负！”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样幼稚的宣言，怕是要被两人笑话。可当他偷瞄沈意雪时，却发现她唇角微微上扬
“有意思。”沈意雪端起酒杯轻抿一口，“江池，你吓到你师弟了”
江池悻悻地坐回去：“开个玩笑而已。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裴盛瑾，“师尊可不是什么需要人保护的弱女子”
裴盛瑾感到桌下有什么东西碰了碰他的脚。低头一看，是一缕霜气凝成的小蛇，正亲昵地绕着他的脚踝。他惊讶地看向沈意雪，后者正若无其事地夹菜
“我当然知道师尊很强”裴盛瑾小声说，“但再强的人...也会有需要保护的时候”
话音刚落，他突然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迫感。江池虽然还在微笑，周身却散发出恐怖的灵压。裴盛瑾额头冒出冷汗，五脏六腑仿佛被无形大手攥住
就在他快要跪倒时，一只冰凉的手覆上他后背。沈意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池，你的‘碧海潮生诀’练到第几重了？”
压力骤然消失。裴盛瑾大口喘气，发现江池脸色发白，额头渗出细汗
“师尊的‘寒玉功’又精进了”江池强笑道，“弟子自愧不如”
沈意雪收回手，轻轻拍了拍裴盛瑾的肩：“吃吧，菜要凉了”
三人重新动筷，气氛却更加古怪。江池不时偷瞄沈意雪，而裴盛瑾则埋头扒饭，不敢再抬头
“说起来，”江池突然道，“下月十五是宗门大比，师尊要带这小...师弟参加吗？”
沈意雪夹了块鱼肉放在裴盛瑾碗里：“不急，等他引气入体再说。”
“那起码要三年五载——”
“七天”沈意雪打断他，“盛瑾天赋异禀，七日足矣”
裴盛瑾差点被鱼刺卡住。七天？寻常人引气入体少则三月，多则一年，师尊为何...
江池冷笑：“师尊未免太看得起他了。若他真能做到，弟子赠他一把上品灵剑又如何？”
“一言为定”沈意雪举杯，“你可别反悔”
酒杯相碰的脆响中，裴盛瑾感到一阵眩晕。体内那股寒气突然活跃起来，在经脉中横冲直撞。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呻吟出声，却没发现沈意雪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饭后，江池告辞离去。裴盛瑾帮忙收拾碗筷时，沈意雪突然问：“为何说要保护我？”
裴盛瑾手一抖，玉筷掉在地上。他慌忙捡起来，低声道：“因为...师尊救了我”
“就因为这个？”沈意雪轻笑，“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月光下，她的侧脸如同冰雕般完美而冰冷。裴盛瑾却注意到，她说这话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上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