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永秋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这韩秋凤怕是没听懂她的潜台词,或者说,是故意装作没听懂。
果不其然,韩秋凤旁边一个穿着的确良碎花衬衫,脸盘圆圆的年轻媳妇也凑上来。
“可不是嘛!永秋妹子,你现在可是永秋制衣厂的大老板。”
“听说最近还接了军区的大单子呢!那电影制片厂里的人,谁敢不给你几分面子?”
“那容家安再是大明星,也得给厂长面子不是?”
另一个瘦高个的女人也连连点头。
“就是就是!我们都听说了,你设计的衣服,连部队首长都夸好呢!”
“容家安肯定也想跟你打好关系,说不定以后还想请你给他设计衣服呢!”
这话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喻永秋觉得自个儿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这高帽子一顶接一顶地戴上来,压得她都快喘不过气了。
什么服装厂老板,什么军区大单子,这些事儿她们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她正想开口再解释几句,把这事儿彻底推了,免得日后麻烦。
可韩秋凤她们几个像是商量好了一样,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韩秋凤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摸出一捆水灵灵、还带着新鲜泥土气息的大葱。
直接就往喻永秋怀里塞。
“这是我们自家菜园子种的!你拿回去尝尝鲜!就当我们麻烦你的辛苦费了!”
旁边另一个手脚麻利的,也飞快地从兜里掏出几张军属大院特有的粮票。
不由分说地塞进喻永秋提着里脊肉的那个网兜里。
“还有这个,永秋妹子,你可别嫌少!”
“我们知道你现在是大老板,不缺这点东西,但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喻永秋被这突如其来的贿赂弄得手忙脚乱。
怀里抱着一捆大葱,网兜里又多了几张粮票,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哎,秋凤姐,嫂子们,你们这是干什么!使不得,真使不得!”
她这厂长身份,在这群热情过度的邻居嘴里,简直成了万能通行证了。
“使得使得!怎么使不得!”
韩秋凤跟其他几个邻居对视一眼,然后笑嘻嘻地往后退了一步,摆了摆手。
“永秋妹子,那签名画报的事儿,就拜托你了啊!我们可都等着你的好消息呢!”
说完,不等喻永秋再说什么。
韩秋凤领着那几个年轻妇女,脚底抹油似的,嘻嘻哈哈地一溜烟全跑了。
转眼就消失在了楼道口,那速度,比兔子还快。
喻永秋站在原地,怀里抱着一捆大葱,网兜里的粮票也硌得慌。
看着她们飞快消失的背影,只能无奈地苦笑了几声。
这叫什么事儿啊!
得,这下可真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了。
这一捆大葱,少说也有三四斤,一看就是精心侍弄出来的。
还有这几张粮票,在这年头,可是实打实的硬通货。
罢了罢了。
既然东西都收了,高帽子也戴了这么多顶。
明天去了电影制片厂,就厚着脸皮替她们问问容家安吧。
说起来,经过这几次接触,喻永秋对容家安的印象倒还真不错。
这人虽然是大明星,身上却没什么骄矜之气,待人接物都挺随和客气的。
跟张玉凤、钟小夏那两个鼻孔朝天的货色完全不一样。
想来,好好跟他说几句,客气地请求一下,要几张签名画报,应该也不是什么登天难事。
想到这里,喻永秋的心情又轻松了不少。
不过,今天最让她开心的,还是那两个讨厌的苍蝇,张玉凤和钟小夏,终于被拍死了!
这好消息,必须得赶紧回去跟宋立明分享分享!
还有她手里这块新鲜的里脊肉,也得赶紧拾掇拾掇。
晚上给宋立明好好炖一锅香喷喷的红烧肉,让他也跟着乐呵乐呵,顺便犒劳犒劳他。
说起来,昨天她从电影制片厂憋着一肚子火回来,把张玉凤和钟小夏那几个小人怎么合起伙来欺负她、排挤她的事儿,一五一十跟宋立明学了。
当时宋立明听完,那张平日里沉稳刚毅的脸,瞬间就黑得跟锅底似的,眉头拧得死紧。
“她们敢这么欺负你?反了天了!”
“永秋,你等着,我明天就请假,我倒要亲自去一趟电影制片厂,看看她们是何方神圣,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动我宋立明的人!”
那架势,活像是要去拆了电影制片厂似的,比她这个当事人可激动多了。
这男人,平日里在部队是雷厉风行的营长,在家里对自己也是温柔体贴。
可一旦涉及到她受了委屈,那护犊子的劲儿,真是比谁都大。
喻永秋赶紧上前,轻轻拉了拉他的胳膊,让他冷静下来。
“立明,你别这么激动,听我说,你真不用去电影制片厂替我出气。”
“那张玉凤和钟小夏,还有那个任大美,我已经好好教训过她们了。”
她可不想宋立明因为她的事儿,真的跑去电影制片厂闹一场,影响不好。
也显得她多没用似的,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了。
宋立明听着她轻描淡写的语气,再看看她脸上那故作轻松的笑。
他伸出长臂,一把将喻永秋揽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上。
“你呀,就是太要强了,什么事都想着自己扛,自己出面解决。”
“永秋,我是你男人,偶尔也可以依靠我一下,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
喻永秋被宋立明这话逗得笑了出来。
“知道啦,宋大营长,以后有事肯定第一个找你求救,行了吧?”
两人就这么相拥着。
这一聊,就从小声的嘀咕变成了彻夜的长谈。
这些都是昨晚的事了。
喻永秋回到家,说干就干,系上围裙,一头扎进了厨房,叮叮当当忙活起来。
糖醋排骨,是宋立明最爱吃的。
再来个清蒸鱼,鲜嫩。
小炒时蔬,爽口解腻。
最后煲个暖乎乎的鸡汤。
等她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喻永秋擦了擦手,看了一眼时间。
嗯,宋立明大概还有一刻钟就该回来了。
今天这么高兴,她也得好好拾掇拾掇自己,给他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