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
“以后不许再说那些狂妄自大的话。”
他这把老骨头,还不知道能为厂里东奔西走多久,万一再弄出来两件这样的事儿,估计他这个领导,也得被收拾一圈。
就他这样,还不够两皮带的,一锁扣子就能把他干翻了。
明熹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一口一个她愿意听话,把罗厂长给哄得五迷三道,出大门的时候还晕乎乎的。
次日,报纸上就重新刊登了一份声明,说那天的报纸并非明熹说的话,而是将一份从前的采访给弄混了,而那个说出这种话的采访人,已经被下放牛棚,还有记者的道歉。
现在没有电视机,家里有收音机的也少之又少,想要从外头得到消息,就只能看报纸。
新一期的报纸刚出来,家属院就人手一份。
有的大娘愤愤不平:“一个不给娃娃喂奶的女人,三番两次上报纸,有啥用?”
“行啦,你少说两句,还专门在人家门口说,就不怕人家跳出来收拾你。”另外一个抓着大娘就赶紧跑。
那大娘还是个硬骨头,偏偏不走,站在明熹家门口大声嚷嚷。
“我说错啥了,我又没说错,凭啥收拾我,自己做了那么多给女人丢脸的事,还不让俺们说了?”
大娘声音大,所有话都传到屋里,学生们的耳朵里头。
宋公子握紧了铅笔,呼的一声站起来:“明老师,平常你邻居们就这么说你?”
他们虽然小,但并不傻,明老师嘴巴毒了点不错,可对他们还是很好的,更别提两个孩子吃的都是红星牌奶粉。
现在奶粉票多难弄?
居然说两个赟可怜?
这群人,真是欺人太甚!
“这不能忍!”
“对,这不能忍!”
年轻人嚷嚷开了,声音也是要命的。
“都给我坐下!”明熹压低了动静,“你们要干什么去啊,一个两个的都拿着铅笔,要以笔为枪给我复仇吗?”
“她们都已经那么说你了。”
年年撇嘴:“我们是小孩,不懂事,把大娘给打了,大娘还能和我们一般计较吗?”
看看,多血腥暴力?
明熹听了这话,脑瓜子光突突。
昨天红袖子刚来了她这,今天报纸上就刊登了道歉声明。
别人一看就知道啥情况,都等着看她的热闹呢。
她现在可得谨小慎微,就连他们,也都是偷偷放进来的,结果这一个两个热血青年呐……
明熹仰天长叹:“你们都坐下,谁也不行出去。”
她把其中的利弊给讲了,原本躁动不安的孩子们,果然安静了下来。
只不过还有点不太服气。
凭啥欺负他们明老师。
一个个愤愤不平的,明熹看着感动。
“你们对我的心是好的,这情我领了,如果真的想要帮我报仇,那就好好听我的,好好学,现在这些军工厂招考在即,你们不都报名了吗,等找到了工作之后,咱们再收拾她们。”
她苦口婆心,奋力洗脑:“没有哪个工厂愿意收留打架斗殴的员工,但是工厂的员工打架斗殴就不一样了,工厂都得出来护着你们,你们看,这次我不就安然无恙了吗?”
有道理啊!
孩子们瞬间恍然大悟。
只要考上了,就能给他们明老师撑腰了!
到时候看谁还敢欺负明熹。
众人被洗脑成功,连写字的声音都比刚才大。
柯晶晶目瞪口呆,悄咪咪冲着明熹比了个大拇指。
明熹一个wink,冲她放了个电。
马上就要召开那次会议,会议之后的两个月,才会颁布有关于高考的消息。
她希望孩子们都去上大学,而不是年纪轻轻就在厂里一辈子。
所以在这里,不光要学数理化,也要学政史地。
像宋公子这种,在家里把他爹气的咬牙切齿的孩子,并不是学习不好,只不过对数理化不感兴趣而已。
看看那政史地的题,刚学了一遍,正确率就能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
还有朱朱,有点偏科但是无伤大雅,屋里不太行,可化学几乎能打满分,尤其是俄语,说的那叫一个溜,把明熹唬的一个来一个来的。
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所长显而易见,所短问题不大。
明熹让他们扬长避短,多在短处下点功夫,就没什么问题。
招工报考过去没多久,就是进厂的考试。
孩子们在她这儿学了一个来月,就到了该考试的日子。
一共八个,分别是机床厂,汽轮厂,还有一个武器厂。
要考试的有很多人,无论大人小孩,在没有通知的时候,统一站在场外等着。
明熹坐在办公室,正好能看见报她们厂的学生,有点算不下去。
“好像看见了程程和宋公子。”
“你记错了吧,宋公子考的是汽轮厂,汽轮厂今年招一个厂长秘书。”
柯晶晶看着数据,毫不留情:“就宋公子的水平,还想来咱们科研办,不用你出手,组长第一个大义灭亲。”
宋组长:“……”
“你俩能不能别一口一个公子的,我儿子今天考试,我本来就紧张,你们再给我划分到资本家那一派,我就不用活了。”
他捂住小心脏,表情很受伤。
明熹无所谓,拿出两根奶酪棒,和柯晶晶一起站在窗前,看着阴沉沉的云彩,有点闷闷不乐。
“资本家怎么了?我又不是没被划分过,你有咱们厂长护着,没事的。”
正好这会罗厂长经过,听见明熹这话,也心塞。
这臭丫头,难道不知道,他前两天为了护着她,费了多大的劲?
好不容易没啥事了,结果又给她找事情做。
罗厂长恨不得自闭双目:“快到时间了还不去监考?”
雨下来了。
考生往厂里面跑。
宋组长和二组的佟姐一起去了考场,办公室里人本来就少,这下更少了。
明熹是出题人,这段时间又一直教导孩子们学习,还有二组的年姐,是年年的妈。
所以俩人应该回避考试,再怎么惦记,也只能在外面听着动静。
“这雨都已经下了快一个月了,怎么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柯晶晶叹了口气,也像被阴天影响了心情。
明熹闷闷的抬头看了一眼,有点惦记在抗洪前线的戚煜。
他已经走了半个多月了,还是没有回来的意思。
前两天倒是打了个电话,除了说归期未定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了。
她愁的捏了捏鼻梁。
柯晶晶道:“如果这场雨再不停下的话,估计我爸也要去前线了。”
他一个文人,去了也只能当沙袋。
俩人算着数据,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不一会儿潮湿闷热的办公室,就回归了寂静。
就在快要吃午饭的时间,突然有人推开门:“明熹,前线传来消息,说你丈夫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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