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程筝睡得不太好,梦断断续续的,很多都是些不好的记忆片段。
睁开眼后,天已经大亮,阳光从窗外铺洒进来,将质感极好的窗帘镀上一层光晕。
程筝躺在病床上,环视着周围,目光落在躺在身侧的陆京舟。
他眼底染着一层明显的青灰,显然是一晚上没睡。
陆京舟以为她还在梦游,习惯性地拍着她的后背:“团团,乖,不哭了。”
昨晚她又犯病大哭,他哄了她一晚上?
程筝闭了闭干涩的眸子,狠下心把自己从陆京舟的柔情中挣脱出来,她推开陆京舟,从床上起来。
陆京舟的手悬在半空中:“你清醒了?”
程筝嗯了一声:“昨天谢谢你救了我,还陪了我一晚上。”
“程筝,你非要跟我这么客气吗?”
程筝抿着唇:“你伤害了我那么多回,你救我一回,也算两清了。”
陆京舟听着他疏离的语气,满腔温情零落满地。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见她往床边挪了挪,和他拉开距离,浑身散发着冷漠抗拒的气息。
她就像一块冰,待她越火热,她融化得越快。
“程筝,被剥夺情丝的人都没你绝情。”
陆京舟说完,迈步走出病房。
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反手一拳砸在墙上,原本他手背上就有伤口,这么一拳下来,手背上的伤口立马沁出血迹。
程筝听着外面的动静,把脸埋到膝盖里。
程筝,清醒点。
不要贪恋一时的温情又沦陷进去。
她一个人默默在病床上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护士推门进来,她才抬起头。
视线刚好看到陆京舟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地上一堆烟头,手上冒着血也没处理。
护士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他是你的丈夫吧,昨晚你梦游了,一直在哭,他哄了你一晚上,手上的伤口再这么折腾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感染。”
程筝目光闪了闪,没说什么。
护士没有多说:“你转过身,我给你肩膀上的擦伤换药。”
程筝微微侧过身子,护士用棉签给她的伤口消毒:“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护士刚出来实习,处理伤口的手法明显还不是很熟练,下手没控制住轻重,刺激的消毒水渗在皮肤上,伤口还被棉签压了一下,程筝嘶了一声。
护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弄疼你了吗?”
程筝还没来得及回答 ,身后突然传来陆京舟的声音:“我来吧,你下去吧。”
陆京舟接过棉签,消毒完伤口后,又涂上药膏。
尽管陆京舟上药的手法比护士轻柔了不少,但是刺激的药物还是很疼,她咬着牙忍耐着。
程筝背对着陆京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到他说:“疼就喊出来,娇气点没人笑话你。”
程筝的长睫微微一颤:“刚才是我语气重了些,你别太生气,待会找护士处理一下你手上的伤口吧。”
陆京舟救了她,又守了她一晚上。
刚才她说的话确实是有些不知好歹。
“为什么要对我说重话,故意的吧。”陆京舟鼻腔溢出冷哼:“不气我你心里不舒坦?”
程筝攥着床单的手紧了紧。
也许经历死里逃生,对比之下,和陆京舟的恩怨没那么重要,她不再像个小刺猬一样处处扎他。
只是平静地说道:“我只是想戒掉你。”
陆京舟刚上完药的手一顿:“为什么要戒掉我?”
他是毒品吗,一沾上就要了她的命。
“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贪恋你。”察觉到她上完药,程筝把肩膀下的衣服扯上去。
闻言,陆京舟滚了滚喉咙
不想再贪恋他?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明她对他也有一点点感情。
这些天一而再再而三冒出来又被压下去的念头 ,像涨潮的海水般波涛汹涌地迸发出来。
陆京舟忽然抓着她的手臂,正眼看她:“我压根没想过离婚,走进民政局那天我就后悔了,我们和好吧,好不好吧。”
“……”
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打在他的侧脸,把他深邃的五官切割得半明半灭。
程筝对上他深深的目光,片刻后,她咬着唇肉,轻声开口:“不好。”
就像一盆冰冷的水哗啦啦地浇灭他的热潮,陆京舟的眼神逐渐暗淡下来。
程筝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两件事,一是六岁那年和妈妈去墓地探望爸爸,我独自回去,没能阻止妈妈在爸爸坟前自杀,第二件事情是和你结婚。”
程筝面无表情,像是把三年婚姻里经历的委屈,不堪,此刻都化作深海里平静的海面。
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家常事,“你就像一颗裹着糖霜的毒药,我不敢再碰了,也没有勇气再碰了。”
陆京舟慢慢松开她的手臂,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你就那么后悔和我结婚。”
程筝看着他的眉眼,沉默了许久。
“嗯,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会选择避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