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贞收敛了笑意,她突然又不想开玩笑了。
现在摊牌是不可能的。
她扫了江晚意一眼,转身去厨房忙自己的了。
其实前世婆媳俩个在很多年之后关系才真正亲密起来。
前世大乔去世后,杨玉贞到部队来了一趟,领了大乔的抚恤金和骨灰,和江晚意也只见了一面而已。
婆媳一直没有在一起相处过。
直到江晚意改嫁,江晚意都和杨玉贞小肥崽儿没有多接触。
是后期,杨玉贞每年给江晚意邮东西,江晚意每年一次到杨玉贞家送钱并看一看月亮生活近况,两个人渐渐的才熟悉了起来。
后来江晚意就把这一年一次见面,移到了杨玉贞生日的时候 。
婆媳的关系因为彼此了解,变得更亲密了。
正好杨玉贞一儿一女是个对照组,显得江晚意更孝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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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肥崽儿的哼唧惊破沉寂。
杨玉贞惊醒,摸黑抱孩子下床,膝盖骨撞在床沿上 "咚" 一声闷响:“哎哟我的小祖宗……”
手忙脚乱抱过孩子时,搪瓷痰盂沿磕在砖地上发出细碎的响。
从空间里取出热毛巾给孩子擦拭了,毛巾就扔在床下的盆里。
回床时新棉被还留着余温,她裹紧棉袄靠在床边。
窗外的月亮冻在墨蓝天上,清辉把老树的枝桠镀成铅笔画的线条,玻璃上冰花在月光里凝出细碎的纹路。
她呵出的白气在窗上洇开个雾圈,月亮便朦胧起来,在冬夜里浮浮沉沉。
伸手抹了把,冰花在指腹下碎成星子,露出外头更亮的月光。
在空间取出一瓶科技狠活奶,插了吸管吸上一口,甜腻的奶味混着点焦糊气涌进喉咙 —— 这是她独有的法子,夏天晒热了存进空间,冬天拿出来喝着正熨帖。
大自然的温度,夏冬反过来用,真是太方便了。
奇怪,喝着忘崽牛奶,她居然想到了女儿。
那丫头当年非要跟着男人下乡时,她气得三天没吃饭,母女俩跟斗鸡似的谁也不让谁,直到乔顾里出生,她才借着送红糖的由头,往乡下邮了第一包东西。
可现在呢?
快一年了,愣是没给女儿寄过一根线头子,刚才喝着忘崽牛奶时,脑子里竟空落落的,好像真把女儿给忘了。
"呸,啥忘崽牛奶,明明是忘娘牛奶..." 她低声骂了句,把瓶子往炕桌上一墩。
小女儿对男人低三下四,无微不至的关心,但对她这个老妈,却是无比的倔强,永不低头。
女儿乔幼苗是个非典型恋爱脑,在家的时候也曾孝顺,杨玉贞还记得:被乔仲玉这个小畜生气得直哭的时候,小女儿就会抱着她哄她道:“妈妈不哭,以后我哥不养你,我养你我养你,我不嫁人也要养你。”
这话跟烙铁似的在她心口烫了好多年,杨玉贞的心更偏向小女儿,杨玉贞老了再反过来回味,感觉自己年轻的时候一定很缺爱很缺爱。
她的一生,都是她在爱别人,照顾别人,用力的爱别人,精心的照顾别人。
所以哪怕是亲人给了她一点点小感动,一两句让她感动的话,她都能记很久,而且会反馈十倍百倍的爱意。
她其实是在通过养小女儿,把自己好好的再养一遍。
小女儿长大恋爱脑发作,追着男人下乡之后,从事实上,女儿就从家里毕业了,不再是她杨玉贞的女儿,而是别人的妻子,别人的儿媳妇,别人的母亲。
是她杨玉贞认识太低,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才一再的被女儿刺伤。
女儿下乡后,杨玉贞隔三差五就要邮东西给她,硬生生让她在乡下靠着物资打败一众追求者,把下乡捞资本的官二代追到手里,成功结婚,五年三宝。
小女儿结婚了,此后余生,她的生命里只有她的丈夫,她的家人!
女儿有了自己的家庭、事业、儿子、带她跨阶层的优秀的老公和打不完的小三,从早到晚的忙着,从来没有顾得上她这个妈。
女儿的一生对于她,除了儿时的那句好听的话之外,只有索取没有什么反馈。
当然女儿也不算不孝顺,也没有什么特别极品事件,甚至女儿的一切表现在那个时代是很正常的,毕竟社会的共识就是女孩子结婚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特别是乔幼苗长得普通还嫁了个男神,自己的人生都忙不过来了,对于母亲也就是过年过节邮点东西。
邮得都是杨玉贞都不在意的普通的,不高不低的,礼品,估计都是别人送他们家的剩下的落脚货。
远不如离婚改嫁的大儿媳妇江晚意,年年她过生日,江晚意带着后夫一起来送一车的礼物。
后来,她真的就把江晚意的位置放在儿女前面,真就当自己的女儿看了。
杨玉贞这个人特别双标,自己人,一身毛病她就是选择性眼瞎看不出来。
所以现在江晚意又懒又馋,这半个多月邻居都各有意见,但杨玉贞觉得还行。
不过女儿媳妇孝顺不孝顺都是小事,都走在她前面。
但那是生老病死,那是阎王管的事,不是她杨玉贞能管得着的。
杨玉贞下了床,点了灯,在空间里翻了一些东西出来。
一只咸鸭子,另外一只还是咸鸭子!这是小女儿送给她的礼,她都单独放着,这鸭子腌得不好,都有点味儿了,还是给她自己吃吧。
女儿的尺码多大,杨玉贞已经记不得了,衣服就没有准备,另外准备了一袋子桂圆干一袋红糖,也是小女儿当了大领导夫人之后孝敬她的。
想着写两句话,又觉得和女儿无话可说。
太久了,久到,她都习惯于没有女儿了。
第二天她将东西打包好,交给郑绪东,让他跟杨老爹一起去市里邮局去邮给乔幼苗。
男孩子,得让他学着处理一些日常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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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幼苗,你有包裹。”
乔幼苗惊喜的跑出门。
乔幼苗是小 一号的被娇养着长大的杨玉贞,扎着油光水滑的大辫子,脸颊像发面馒头似的透着粉白,布褂子被撑得溜圆,袖口露出的手腕跟藕节似的,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看着就招人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