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被锁于床榻,昏昏沉沉,还不忘数着日子。
明日…就是出征的日子。
晏为卿这几日纠缠得紧,房中铁链声响得频繁,她终日混沌躺着,手脚提不起力气,连吃饭都是他抱着喂,而晏为卿也颇为享受江昭此般,全身心依赖与他的模样。
堂堂权臣整日什么也不干,舍去清正克己,在床榻之上恨不得化身为话本中的魅鬼,与她纠缠到至死方休。
昨夜做的太过了,江昭方才发脾气,指使晏为卿亲自给她打热水洗漱。
屋内只留她一日,窗外天色亮堂,应当快到晌午了。
江昭突然想下榻走走,几日不曾落地,手脚有些不听使唤,无论如何使不了劲。
她从前身子不错,体力也不错,没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习惯,相反,从小便到处疯玩。
若仅仅只是房事频繁,根本不会至此…
江昭双目蓦然睁大,一颗心不断下沉,最终落入谷底。
晏为卿…在给她下药吗?
“吱呀——”
门被人推开,很快又关上,屋内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接着是热水倒入浴桶的水声。
晏为卿将木桶放在一旁,回到榻边抱起江昭。
“洗漱完该用午膳了。”
江昭敛去眸底慌乱。
“好。”
这也是为数不多,她脚踝锁链能解开的时候。
浑身没入水中江昭依旧提不起力气,瘫在晏为卿身上。
他神色专注,拿着帕子给她擦拭,仿若对此早有预料。
江昭心底升起恐慌,望着眼前的男人,下意识变得防备,熟悉的面孔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在晏为卿望向她的瞬间,她慌乱垂眸,侧脸靠在他光洁的胸膛。
“晏为卿,今夜朱雀大街好像有花灯节,我想出门走走。”
沐浴完毕,晏为卿将她抱起,擦干身上水渍。
他对此事避而不谈,将重点放在别处。
“这么多日了,阿昭竟还能记着日子,想来是多有留意。”
江昭浑身血液倒流,沉默着任他穿上衣衫。
“我要出去。”
晏为卿轻笑一声。
“阿昭,钥匙就在那,你伸手就能拿到。”
“我要你亲自放我出去。”
江昭冷下声去。
“你不能一直这么威胁我,锁着我。”
晏为卿将她抱回床榻,深秋萧瑟,换了更软和的被褥。
他缓缓垂眸,眼底沉淀着晦暗,声音极轻。
“我在阿昭心底的分量,只值十日吗?”
从江昭的视角望去,他莫名透着可怜和脆弱。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心累地阖上眼,不去看他。
“我累了,不想用午膳,你自己吃吧。”
晏为卿指尖轻捻她衣袖,竟答应下来。
“好。”
他起身去倒了杯水,递在江昭嘴边。
“喝些水再睡。”
江昭这几日瘦了不少,略微圆润的下巴露出尖尖,茶水顺着唇角溢出不少。
一杯饮尽,她侧了身子背对着他,一声不吭。
俨然一副生气的模样。
晏为卿用帕子擦干她脸颊两侧的水渍,狭长的眼眸无波无澜。
“明日过后,我便放阿昭出去。”
屋内寂静,无人回应。
半晌,脚步声逐渐远离,晏为卿走了。
安静熟睡的江昭睁开眼,眼底毫无困意,她艰难移到榻边,跌跌撞撞起身,将方才喝下的水吐到花盆中,很快隐没在绿植底部的泥土里,毫无踪迹。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书架底部抱了一个圆肚花瓶,艰难回到床榻,藏在最里侧,装作熟睡过去。
江昭拼命缓住喘息,却抑制不住剧烈起伏的胸膛。
晏为卿…当真在给她下药…
今早过后她并未进食,到了晌午药效稍解,没服用新药,所以她放下才有力气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
握着花瓶颈部的五指逐渐颤抖,江昭迷茫睁眼,泪水划过眼角。
她为何会与晏为卿走到这一步?
都不肯后退,将彼此逼到绝境…
.........
明日太子率领大军前去边疆,处理匈奴受降事宜,晏为卿作为太傅,免不了一番叮嘱。
齐玄舟身为太子,却过分单纯,不经人世险恶,且性子内敛,天资愚钝,此番独自前去,心中免不了忐忑不安。
可他心底装的另有其事。
“太傅,阿昭…还不愿出门吗?”
晏为卿漆黑的眸子依旧不见半点波澜,声线平缓沉稳。
“阿昭知晓殿下明日出征,晌午闹腾,不愿用膳。”
齐玄舟眼底落寞,“好…好。”
“阿昭应当更厌恶我了,肯定不愿见我。”
晏为卿眼神淡漠。
“天色不早了,殿下不若早日回宫,臣已将要事写于卷轴之上,边疆有江家两位将军镇守,队伍中有大理寺卿江凌言随行,殿下如有不会,尽可向他们请教,无需忧心。”
“太傅…说得是。”
齐玄舟遮住眸底黯淡,挺直的脊背微微佝偻,喉间泛起苦涩。
“太傅,阿昭只认您作兄长,她晌午赌气不愿用膳,孤只能请求您去劝劝,阿昭爱吃东西,若是饿坏了,只怕要更难受。”
晏为卿在听见“兄长”二字,眼底划过一丝戾气,很快隐去。
他冷声道。
“臣身为公主驸马,只会注意,不劳殿下费心。”
齐玄舟此番失魂落魄,自然并未听出他语气的不对,离行前,他犹豫再三,欲言又止。
“太傅,当作不能让阿昭去边疆吗?匈奴受降,边疆并无战事,阿昭从半月前起便兴致低落,出去散散心,并无不可…”
“殿下。”
晏为卿眉眼沉了几分。
“公主千金之躯,不可懈怠半分,况且,此番是圣上亲自下旨。”
这一番话,彻底堵住了齐玄舟的嘴。
他呐呐低头。
“是孤欠考量,此番离去少则月余,多则二三月,还望太傅,好生照看阿昭。”
晏为卿负手而立,微微颔首。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