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不说,总部找这样的二世祖来立威就很不明智,还妄想在金醴集团的账里找到问题。”
眼看台下嘈杂声越发严重。
赵楷也终于揣测出李硕的‘用意’。
赵楷故意用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台下的人挺清楚的音量说道。
“李总,这样就放过其他人,他们是不会领情的。”
“什么放过,他们为啥要领情?”
李硕一愣下意识问道,显然没有完全听清。
“我靠!这李总口气不是一般大啊。”
“这种领导我好像见过,你记得之前的经理么,跟李总的口气简直一模一样,好像最后是被董事会研究开除的。”
“这位李总估计结局也不会太好的。”
…
时间过去了很长时间。
李硕终于把每本账册的封面全部看了一遍。
看到李硕合住账本,本来已经有些松快的气氛,顿时再次紧张起来。
“李总,您这是在浪费大家时间,要不大家先回去,等您看完了再召集大家开会?”
孙强看到李硕只是草草看了一遍封面,全然没有查看内容的举动,瞬间觉得胜券在握。
“好,我接受你的赌注。”
李硕话音落下的瞬间,会场死寂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骚动。
“他…他真敢赌?”
“疯了!这李硕绝对是疯了!总部要清洗江东的风声是真的!”
“完了完了,孙强这蠢货把所有人都拖下水了!”
“他刚才说什么?‘总部啥意思你自己都没搞清楚’?难道赵助理不是奉旨行事?”
“别管那么多了!‘放过其他人’?意思是我们都有份?总部到底掌握了多少?!”
孙强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继而涨成猪肝色。他本想将李硕一军,逼他知难而退,没想到对方轻飘飘一句“接受赌注”,配合那句被话筒放大的“是不是傻…总部啥意思…开除所有人”,瞬间将整个江东分公司架在了火上烤!恐慌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每个人都在李硕那句无心之言里解读出了末日审判的味道。
赵楷此刻也懵了,但李硕那句劈头盖脸的责骂像一盆冰水浇醒了他。
李硕低垂着头,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捏着账册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那就是代价,身份编辑的代价-腱鞘炎。
就在这人心惶惶、气压低到令人窒息的时候,李硕终于抬起了头。
他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带着三十年审计生涯淬炼出的洞悉一切的精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惊惶、质疑、恐惧、愤恨的脸。
那目光如有实质,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每个人心底隐藏的秘密。
“安静。”
李硕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他不再看孙强,反而将目光投向台下那些窃窃私语、眼神闪烁的管理层和中层干部。
“账,我都不用一页页翻。”
李硕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又充满不容置疑的权威,
“去年的账,就像一件打满补丁的破衣裳,漏洞多得让人懒得细数。三次专业审计?呵,审的是账,还是人心?”
他随手从面前堆积如山的账册里抽出一本,手指精准地翻到某一页,指尖在某个条目上轻轻一点。
那个动作带着一种行云流水的老练,仿佛这账本他早已烂熟于心。
剧烈的刺痛从手腕传来,他强忍着,没让眉头皱一下。
“比如这个,孙副总。”李硕终于看向面如死灰的孙强,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去年第三季度,江东滨江路旗舰店装修项目,合同金额1200万。账上显示,材料采购费用占780万。很合理,对吧?”
孙强喉结滚动,想说什么,却被李硕抬手止住。
“巧了。”
李硕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孙强。
“我恰好有个朋友,做建材的。他告诉我,去年下半年,江东市面上同规格、同品牌的装修材料,因为市场饱和,价格跌了至少三成。而金醴集团采购的‘指定品牌’,其母公司,恰恰是孙副总您小舅子控股的‘鑫盛建材’……账面上780万的采购价,实际成本,不会超过500万吧?这280万的差价,流进了谁的口袋?需要我现在打电话给税务稽查的朋友,让他们去‘鑫盛’查查银行流水吗?”
轰——!
会场彻底炸开了锅!
“我的天!他真看出来了?!就翻了翻封面?!”
“不是总部消息!他是自己看出来的!一眼就看出问题!”
“滨江路项目…孙强的小舅子…我的妈呀,他连这个都知道?!”
“这…这还是人吗?!审计之神啊!”
孙强如遭雷击,整个人筛糠般抖起来,脸上血色褪尽,惨白如纸。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李硕不仅点出了项目,点出了猫腻,甚至精准地说出了他小舅子的公司和差价金额!这已经不是查账,这是在他脑子里装了监控!
恐惧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嚣张气焰。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椅子上,眼神涣散,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骨头。
“不!绝不可能,账里不可能有证据!你在诈我!”孙强突然反应过来。
“哦?你为啥就笃定我在诈你!”
李硕发现只要紧盯着孙强,就能转移注意力,才让自己终于不那么恐惧他身后的人群。
“江东的账几乎天衣无缝!支出手续齐备,询价验收流程清晰明了!绝不可能有问题!”
孙强当然确定,因为那本账簿已经由传说中的那个行业最顶尖的审计大师亲手修正过的。
而且还经历过总部几次大型的专项审计都没有出现问题。
“不对,是总部暗中调查过我,鑫盛的材料绝不会有问题,总部想利用我让大家内斗,好阴险的手段。”
孙强咬牙切齿,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别自以为是了,总部才懒得对付你呢,你充其量算是一个害群之马。当然,你侄子的材料有没有问题我也不可能知道。”
“对,我当然知道这账里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也是查不出任何问题的。”
“那你连证据都拿不出来,不就是在信口胡说么?”
连证据都不愿意找了,总部收拾自己的心有多坚决吧,孙强正想着要不服软求饶吧。
“孙总别怕,有我呢。”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是最近刚提拔起来的夏江南。
“李总,江东的账不会有任何问题。至于那次建材交易的成交价,您的工作繁忙,可能不清楚,建材的价格不仅与市场有关,更重要的是质量,咱们金醴集团向来将质量作为口碑的。”
“你是?”
“江东分公司员工夏江南。”
听到名字的一刹那,李硕的眼睛都亮起来了。
不愧是系统宿主啊,有一点人前显圣的机会都不会放过。
“夏江南,你很有担当啊,不过呢,我也是有实际证据的。”
“李总,我可以肯定这件事没有任何问题。”
那夏江南沉默了一会就坚决说道,似乎已经发动了系统能力。
“还是请你展示证据吧,就算您是总部下来的,但也不好寒了江东的心吧。”
“好吧,那你翻开账册的那一部分。”
保安们正准备按着目录查找时,夏江南的声音响了起来。
“上个月第三卷的116号凭证,页码在461页到503页。”
台下全是惊叹声,感叹这个夏江南竟然能在如同小山一般的账簿中准确说出来其中一笔的位置,这是干了一辈子的会计也不可能有的能力,而且那个夏江南还只是个刚刚提拔起来的销售。
可是,李硕表情平静,完全没有任何的震惊。
“夏江南,你确实厉害,可是你应该不是会计吧,目前也应该没到核心层吧。”
“我就职于销售部。”
“那我是不是可以问问你为啥对账册这么熟悉呢?”
“我,我…偶尔间翻到过。”
台下哗然,虽然有人也质疑,但更多的是对夏江南出头撞枪口上的惋惜。
“你翻到过?那财务部是不是该说明下情况了。”
“李总,请您不要转移话题,请先解决孙总的问题,我看到账的原因我稍后给你解释。”
这个情况啊,李硕也遇到过,没货币了,想给自己圆一个理由,可是系统的货币还需要攒一攒。
“好,先说孙总这个事。其实,我跟你不太一样,我知道这笔账存在问题不是在账面上,而是孙总亲口跟我说的。”
“不可能!你在胡说!我多会告诉你了,还是亲口说的!”
孙强有些急了,这个李硕泰莫名其妙了。
看着孙强的表情,李硕拿出手机对着孙强拍了一张照片,然后通过微信发送给了孙强。
“您要不看下微信。”
李硕用鼻尖指了指孙强裤兜里的手机。
孙强带来微信彻底懵了。
因为信息栏里挑动的备注是审计大师李大师。
“为啥,我这么清楚,因为孙总找的审计大师就是我,这本账里的漏洞都是我给补上的,换句话说,这套账都是我做的。”
“怎么会!这绝不可能。李大师至少有三十年的工作经验,你才多大,你都没有三十岁!”
“废话,不这么说能接到活么?咋得是不是得追究我个工龄造假的问题?”
“不可能,不可能,我听过李大师的声音,绝不可能是你!”
“变声器了解过么?”
“还是不可能!你不可能学过审计,绝不可能!”
“我都是下班以后自学的,奈何实在有天赋啊,如果你能把下班后的时间用一用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局促!”
“夏江南,所以你还要再想一想理由么?”
“我能看到账簿是孙总安排我找人重新审一遍的,于是我才知道账内情况的。”
看得出来夏江南是不想这样回答的,奈何系统只给了这一个办法。
“那恭喜孙总又多了一条罪名啦,数据泄密啊。”
“我多会安排你去审核账了?”
真是墙倒众人推啊,孙强快疯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他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好像真的有过自己安排夏江南去审核账的事。
李硕没理会孙强的崩溃,目光再次转向台下,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至于其他人的问题呢?”
这几个字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每个人心上,事情还没完。
刚才还议论纷纷的众人瞬间噤若寒蝉,无数道目光惊恐地聚焦在李硕身上。那句“放过其他人”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
“你们刚才在台下,不是讨论得很热烈吗?”李硕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几个刚才眼神躲闪、交头接耳最厉害的人,“我好像听到有人说,‘把孙强推出去’?‘帮大家平安’?还说‘那件事’准备得万无一失?”
在坐的人瞬间如坠冰窟,浑身僵硬!
“看来江东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啊。”
李硕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更深沉的寒意。
在众人面前说话已经很难了,还要管这些事,简直是煎熬。
“孙强的问题,只是冰山一角。”
他顿了顿,继续盯着面前的账本,却将一根无形的绞索似乎已经套在了每个人的脖子上。
“至于你们……”
李硕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头。
“总部审计组和纪律委员会接手后,会逐一甄别。有功有过,是人是鬼,自有公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的干涩和眩晕感,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江东的天,该变一变了。这场火,烧的不仅是蛀虫,更是积弊!想留下,就拿出你们的本事和忠诚,把江东给我拉回正轨!想浑水摸鱼,趁早滚蛋!”
说完,李硕不再看台下死寂一片、如同被施了定身术的众人,转身,强忍着眩晕和手腕的剧痛,迈着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的步伐,径直走向会议室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