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舟听得一愣一愣的。
“冒充外商?跟李双福谈设备?”
他消化了一下信息,随即明白了徐牧野的意图。
“你想把那套生产线买下来?”
徐牧野点了点头。
“有这个打算。”
“红旗厂不能光靠修车,我想搞汽配。”
“这套减震器生产线,是个机会。”
从汽修到汽配,这步子迈得可不小。
陆砚舟眉头微皱。
“搞生产线?这可不是小事。”
“还以为还在讨论阶段,你打算玩真的?”
“先不说别的,市里能同意吗?”
“红旗厂是汽修厂,搞生产,这业务范围都不一样了。”
“而且,这事得交通局点头吧?”
陆砚舟在市交通局办公室工作,对这些流程很清楚。
无论是承包经营,还是扩大业务范围,都绕不开主管单位。
“汽修转汽配的事,我爸会去谈。”
“再说,又不是放着汽修不管了,汽修照样干。”
徐牧野说道。
“至于交通局这边,就得靠你了。”
“你帮我探探口风,看看新领导是什么态度。”
陆砚舟沉吟了一下。
“探口风没问题。”
“但关键是,钱呢?”
他看着徐牧野,眼神里充满了疑问。
“牧野,你跟我说实话,你哪来那么多钱?”
“这都不到一年吧?你之前还因为几百块钱的事头疼呢。”
“现在又是承包工厂,又是要买生产线,这得多少钱?”
“市里可一分钱都不会批,这钱都得你自己想办法。”
陆砚舟语气严肃起来。
“就靠你那个摩托车修理铺?”
“那能赚多少?”
“对了,你那修理铺,现在开了几家了?”
徐牧野伸出四根手指。
“四家。”
“除了内环这家,东、西、北三个入城的路口,各开了一家。”
“李小毛和张铁强现在都能独当一面了,各自负责一家。”
“内环这家,主要是翟光明跟着蒋师傅在打理。”
“还有一家,请了厂里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坐镇。”
“每家铺子大概五个人,算下来,也解决了厂里二十个人的吃饭问题。”
徐牧野语气平淡。
“每个月,刨去成本和工资,每家店大概能有点余钱,不多,也就一两百块。”
陆砚舟听得有些惊讶。
四家铺子,二十个员工,还能盈利。
虽然不多,但确实是在赚钱。
这小子,还真有点门道。
但他很快又回过神来。
“一个月几百块的利润,听着不错。”
“但跟你想干的事比起来,那就是毛毛雨。”
“买那套生产线,李双福开口就要八十万,就算你能砍下来,少说也得几十万吧?”
“还有后续的原材料、人工、厂房改造……”
陆砚舟越算越心惊。
“这没个一百万,根本玩不转!”
“你告诉我,你到底哪来的钱?”
他紧紧盯着徐牧野,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徐牧野迎着他的目光,嘴角微微一翘。
“钱的事,山人自有妙计。”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
“就从李双福那里,给他唱一出空城计。”
“空城计?”
陆砚舟更糊涂了。
“怎么唱?”
徐牧野就把自己的计划,详细地跟陆砚舟说了一遍。
包括如何利用“外商”身份极限压价,如何提出先试用后付款,如何让红旗厂做担保等等。
陆砚舟听得目瞪口呆。
这……这哪里是空城计?
这简直就是明抢啊!
“你……你真打算这么干?”
陆砚舟结结巴巴地问道。
“先拿货,试用半年,半年后没问题再给钱?”
“还要红旗厂担保?”
“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
“李双福能同意?”
“而且,你就不怕把人得罪死?”
徐牧野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冷意。
“得罪?”
“当初他偷偷摸摸去举报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得罪人?”
他把李双福当初举报他倒卖指标,害他被河口县公安局带走的事,告诉了陆砚舟。
陆砚舟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他一拍大腿。
“我说你怎么对他下手这么狠呢!”
“这李双福,确实不是个东西!”
“行!这个忙,我帮了!”
陆砚舟也来了气。
“不就是装外商吗?看我怎么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下午三点,红旗厂办公室的电话铃准时响了起来。
徐牧野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对陆砚舟使了个眼色。
陆砚舟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拿起了那部黑色的老式拨盘电话。
“喂?”
他的声音瞬间变了,带着一种刻意模仿的、略显生硬的普通话,语调拉得很高,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傲慢。
电话那头,传来了李双福小心翼翼、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声音。
“喂?您好,请问是……是徐厂长介绍的那位……华南来的老板吗?”
“是我。”
陆砚舟惜字如金,语气冷淡。
“你就是那个……中福二汽修的,姓李?”
“哎哎哎,是我是我!李双福!”
李双福连忙应道,姿态放得很低。
“听说,你那里有一批处理的旧设备?”
陆砚舟慢条斯理地问道,仿佛对这事并不怎么上心。
“是是是,一套减震器的生产线,虽然是淘汰下来的,但保养得很好,一次都没用过呢!”
李双福急忙推销。
“哦,没用过啊。”
陆砚舟拖长了语调。
“那也是旧东西了。”
“放了几年了?”
“这个……”
李双福似乎被问住了。
“大概……两三年吧。”
“两三年?”
陆砚舟嗤笑一声。
“李科长,你当我是外行?”
“那机器放仓库里风吹日晒的,橡胶件、密封件还能用吗?”
“电子元件受潮了怎么办?”
“运到我们华南,光运费就不少钱。”
“到了那边,还得找人调试、维修,说不定根本就用不了。”
“这哪里都是钱,麻烦事一大堆。”
陆砚舟把困难说得天花乱坠,把那套设备贬得一文不值。
“这……老板,话不能这么说啊,那设备……”
李双福试图辩解。
“行了。”
陆砚舟不耐烦地打断他。
“我时间宝贵,没空跟你磨叽。”
“我就问你,这堆废铁,你打算怎么处理?”
“价钱方面,你开个实价。”
“要是离谱,就算了,当我没打过这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