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忙安排侍拿来了一份卷轴握在手中。
杨林郑重其事地抱在怀中,想起了摄政王临行前的嘱咐。
这是他保命的机缘。
至于是什么,他不清楚。
只听摄政王说若是这陈更年有了反心,拿了此物交予他。
便可逢凶化吉。
想到此处不作犹豫,三两步便开门去寻陈更年。
“吱呀”
还未走几步,眼前就是一黑。
一道壮硕的身影直接将他挡在了原地。
慌忙抬头看去却是一张四方四正的凶恶面庞。
不是火屠徒是谁。
“这位……勇士,我有重要的东西需要送给大将军,还请通禀。”
想来想去不知道怎么称呼眼前之人,这粗手大脚,身高极为夸张的大汉确实异于常人。
饶是他这个在军营中活了大半辈子,也从未见过如此雄壮的汉子……
就是这面相,看着也不太像是雍人的样子,倒是有些异域特征……
火屠徒并未接话,更没有让路。
大手一张。
意思很明显了,东西交给我,你回去吧。
杨林不由的犹豫起来,手中之物弄不好便是活命的契机,如此轻率地交给此人,若是到不了大将军手中……
“勇士,非是我不信你,奈何这物件极为珍贵,能否烦劳……”
话到此处,还想争辩两句的杨林突然感觉手中一松。
那卷轴便不知被这大汉用何手段直接抓了去。
他心中大骇,还欲争夺,抬头却看到了火屠徒的双眼。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
杨林只感觉双腿打颤,猛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心中对于被安排来春河城这件苦差更是骂了一百遍。
非是善的啊,更非良人啊……
又不敢去夺,更不敢去看。
杨林灰溜溜地回屋。
“勇士啊,很贵重,一定交给将军啊……”
话音一落,只见内屋被杨林快速关住,似乎害怕极了。
火屠徒则是置若罔闻,单手提着画卷上下抖落两下,确认没有兵器毒物之后又卷了起来,朝着大堂而去。
深夜时分。
陈霄父子二人依然喝着茶水。
似乎今夜不打算睡觉。
两人一唱一和,竟是将春河城后续的规划以及未来陈氏安身立命之所在安排得妥妥当堂。
陈更年欣慰地打量着陈霄。
此番带这个儿子来边关打仗,果然是来对了。
就这谋划和先见之明差点就被埋没了。
要是再早点发现……
想到此处,他不由地出声打断陈霄还在那里夸夸其谈。
“霄儿,你如此想,便如此做,你娘要是今天还活着,看到你成长到如今的地步,不知道得有多高兴。”
陈更年遥遥一叹:“你且过来,我将戍边军的盘子给你细细明说。”
陈霄闻言一怔,看着陈更年仿若交代后事一般不由得一呆。
似是想到了猛然一惊什么突然开口:“你要回京?”
“不得不回啊,”
陈更年看着陈霄焦急的神色,不由呵呵一笑:“先皇对我的恩情,一夜都说不完,索性也就不说了。”
说到此处,陈更年虚空拱了拱手:“你只需知道一点:他若要我的命,我绝不会犹豫半分。”
“即便他已离去,此刻若要我反大雍……我也做不出来。”
“可是……”
陈霄惶急开口,却被陈更年摆手打断。
“更何况还有……”
话未说完,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二人互相对视停下了接下来的话语。
火屠徒在外使劲的清了清嗓子,待听到陈霄的应声后才缓步走进。
双手朝陈霄递上杨林的卷轴,火屠徒朝着内堂努了努嘴。
陈霄会意,拍了拍火屠徒的肩膀示意离去。
这火屠徒也不知是不是哑巴,从未说过话。
问过韩闯却说不是,也不知为何不说话。
本来还想请教一下这个世界的练武之法,最近也是事多愁身,只能过段时间再说了。
顺手将手中卷轴缓缓打开,露出了其中的门道。
却是一副字。
准确地说,是一首诗。
观其笔走龙蛇,意气纵横。
点画间锋芒毕露,如少年出鞘之剑,转折处果决爽利,似快马踏过平川。
字形虽略显稚拙,稍欠法度森严之稳重。
却是一首《少年行》。
青衿晨诵剑光浮,
誓以丹心拓版图。
笔蘸黄河千尺浪,
墨泼天山作阵图。
陈更年缓缓读出,不觉叹了口气,接下来陈霄手中的卷轴坐在椅子上。
眉眼间尽是萧瑟。
陈霄不解,这首诗感觉很普通啊,无非便是少年人的朝气报国之志,为何便宜爹看着长吁短叹。
莫非其中有深意?
脑海迅速又过了一遍,还是不解。
陈更年却是开口:“该来的还是来的,这幅字你觉得写得如何?”
陈霄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知怎么说,说个一般?
又打量了便宜爹郑重的面色不由地闭嘴等待下文。
“你大哥这首诗,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写的……”
陈霄巨震,脑海中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陈云驰。
将军府大公子。
京城龙吟书院天骄。
也就是自己的大哥。
随着记忆不停涌动,陈霄心中的怪异感觉更加奇怪。
大哥的手书如何在此处?
杨林带来的?
什么意思?
突然想起先前陈更年交代后事般的言语……
陈霄突然后背发凉。
妈的。
朝堂竟将大哥作为人质,强迫陈更年回京!
他猛地抬头,眼中瞬间布满血丝,死死盯着父亲那张在烛光下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几分释然的脸。
“爹!”
陈霄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微微发颤。
“他们拿大哥做质?这就是他们逼您回去的手段?这根本就是个死局!回去便是十死无生!摄政王,还有他背后那些人,布下春河城这个局不成,现在又要用大哥的命来逼您自投罗网!”
陈更年没有回避儿子锐利如刀的目光,只是缓缓将那卷承载着长子笔迹的《少年行》放在桌上,动作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他的手指拂过那略显稚拙却锋芒毕露的字迹,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痛楚与决绝。
“我知道。”
陈更年的声音低沉而稳定,没有一丝波澜,“从韩瑞暴露,从杨林那反常的态度,从这份‘恰到好处’送来的圣旨……我就猜到了几分。看到云驰的字,不过是确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