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人着手准备晚宴,亲家太太不若移步主宅畅聊。”秦老爷子再次笑颜开口,面色精神,半点不显苍老颓气。
陶卫红稳稳抱着孙女,视线从连敏芳身上收回,语气没什么起伏:“晚宴就不必了。”
“也对,刚下飞机抵达,又接着晚宴是太过匆忙劳累。”
秦老爷子转话音认可的很快,和煦笑容不变:“那亲家太太先去休息,相聚有的是时间。”
闻此,连敏芳忙上前一步,脸颊也带笑,伸手想要去接过熟睡的秦岁宁。
“来,亲家母你抱久了手酸,我来抱宁宁,我带你们去休息……”
话还没完,陶卫红当头后退一大步,冷漠抗拒意味明显。
她本想着刚到秦家,宁宁户籍一事仍在进程,先按耐住,年后再把事情扯开聊。
结果连敏芳还上赶着凑过来,陶卫红对她实在没好感,漠讽的话脱口而出。
“去哪休息?二楼没独立卫浴的小保姆间?”
冷语掷地有声,热闹的氛围瞬间凝滞。
连敏芳伸出的双臂僵在半空,丝绸高领衫露出的小截脖颈通红,难堪的红色一路烧至全脸。
“…我…我……”
字字属实,无从辩驳。
连敏芳想张口道歉,可周围全是人,大多是她的小辈,凝聚视线如机枪扫射。
在家受宠,在外被贵妇们吹捧的连敏芳,一时哽喉难言,脸色越烧越红。
长辈之间暗锋交谈,其他小辈皆抿唇不能插嘴。
有资格说话的舒蕙,稳稳站在陶卫红身后,态度很明显。
另一位有资格的秦于深……岳母、亲妈之间,他说什么都是错,但他不说也是错。
气氛不能凝重着僵持不下,秦于深启唇刚要出声。
接到秦老爷子递眼色的秦英,比大侄子更快一嘴。
“哎呀亲家太太。”秦英侧身挡住连敏芳,凑到陶卫红跟前笑。
“当然是去竹楼休息呀,满庭白山茶花,正值花期,可漂亮了,要我说还是蕙蕙有情调,竹楼里花儿草的都养得好,不愧是名人画手!”
竹楼花房有专业人士打理,但在这秦英将一切功劳赞到舒蕙身上,一段话三句绕不开舒蕙,句句都是夸赞。
秦英不熟悉陶卫红,相谈的切入点就只能是舒蕙。
陶卫红看向她,冷淡的神情些微回暖,这位姑母不管是在梦境,还是结合刘妈讲的现实,都有帮过蕙蕙说句公道话。
即便更多是为了怼她嫂子,但陶卫红也领她这份善情。
陶卫红压下被梦境扰乱的情绪,朝秦英露了个笑:“姑太太过誉了。”
“哎哟哪有过誉,我都是实打实的夸,蕙蕙就是很好该夸。”秦英乐呵呵接话。
话落,其他人只觉气氛大为缓和,而秦于深敏锐的眸色则微敛。
岳母第一次见他家人,还没有介绍就仿佛她全都相熟,尤其刚不假思索的一声‘姑太太’。
舒蕙有向岳母提前描述介绍吗,还是另有原因…
“…冬城麻将玩法自有冬城特色,我可得好好跟亲家太太学学……”
秦英放低身段,想要哄着谁聊天轻而易举,同陶卫红彻底聊开后,她又一拍额头。
“瞧我,光顾着聊高兴了,都忘了宁宁还睡着,代步车早备下,亲家太太快回竹楼好好歇息会。”
“好。”陶卫红颔首示意告辞,舒蕙跟着离开,秦于深也紧跟。
后头的姚姗姗仰头嘴微张,想要喊住搭话舒蕙,却见老爷子已然淡笑摆手,姚姗姗微张的嘴又闭紧。
眼瞧最器重的长孙两步跟紧媳妇,上车贴着媳妇坐,还要牵手,秦老爷子脸微黑,咬牙低斥:“……没出息。”
合着他是给舒家养大了郎婿。
“都散了吧。”秦老爷子面上没再挂笑,拄拐就走。
迎接的主角一走,秦英侧身盯住连敏芳,刚在亲家太太跟前护下她,可不代表自己不怼她。
“我说你先前怎么这么紧张,敢情早有预料亲家太太来算账吧?
领证那会多凶悍,要吃人的模样,不怪人家亲妈生你气啊,换谁谁不恼火。”
“……”
秦英原以为会等到连敏芳的怒吼反驳,毕竟俩人大半辈子都是这么吵过来。
岂料往常刺一句就炸毛的连敏芳,此刻像个哑炮,满脸涨的通红的红色哑炮。
段位不同,陶卫红一句话就足够把她刺个底穿。
“…我那会不知道……不冷静…控制不住的发脾气…”
嘴唇颤动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连敏芳自己也理不清,当时脑子发蒙的情况。
讷讷失语片刻,她揩一把通红眼睛,转身就往回走,脚步愈发的快,最后几乎是小跑着奔逃。
精心熨烫的丝绸衬衫泛褶,被热汗与下淌的泪水沾湿,眼角哭了好几晚的红肿,也在妆容晕开后现形。
秦超立马大跨步跑去追老婆,秦英望着她背影愣了好一会,不是……这么多年…
她这是头一次真正中伤到连敏芳了?
不同她吼,没跟她吵,捂泪就跑。
搞这种情况,秦英也是真招架不住,她抬脚跟着追:“喂、连敏…大嫂!虽然我刚说的是实话,但你别哭啊……”
秦英脚步飞快:“哎!等等我,实在不行我传授你两招,跟亲家太太打好关系的秘诀,行不行?!”
秦华熙也急步跟上,嗓音也急。
“我总算是知道妈咪为什么眼睛红肿,她通常心头悔都是折磨自己偷偷难眠掉泪,像以前觉得愧对我大哥,现在觉得愧对大嫂也是同理。
怎么办啊阿柔,事情变得好糟糕,我该说些什么调和?”
秦华熙会下意识偏着连敏芳,与舒蕙站在陶卫红身后是一个道理。
“熙熙,这事你来调和起不了多大作用,重点在大哥、在伯母,在他们之后展现给陶伯母的态度。”
施柔追着她,轻声分析给她听,站在相对公立的角度。
“陶伯母得知女儿受欺,替其撑腰出气,没有错,而伯母事后有悔悟才是好,若无悔过,继续大吵大闹不就家宅不宁?”
“陶伯母生气,旧事重提,无非是想大嫂往后过得更舒坦些,让我们明白大嫂有人撑腰,不能随意欺负。
如果陶伯母不生气不怼人、不把事情矛盾全指出来,直接带着大嫂离开,那事情才真是糟糕了。”
轻柔的嗓音,直指出事情本质的矛盾。
秦华熙一下顿住脚步,焦急神色错愕两分,后知后觉被点悟:“阿柔,你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