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的武功路数,却显得有些驳杂,不像司马文轩那些死士一般,皆是军中搏杀招法。
更像是…江湖上拿钱办事的散人,或是某个不入流的小门派培养的打手。
楚辞空眉头紧锁。
司马文轩已死,他在渭南县的势力也基本被连根拔起。
按理说,不该再有这样的伏杀。
难道是司马文轩在其他地方还有同党?
可这些人,又不像他手下那些被圈养的死士。
楚辞空又检查了他们使用的兵器。
制式钢刀,寻常可见,弩箭则是违禁品,市面上没有,应当是黑市购买。但制式统一,且箭头淬了剧毒,显然是怕他不死。
华州境内可有黑市?这些人又是谁派来的?
楚辞空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他将贯星剑上的血迹细细擦拭干净,还剑入鞘。
地上的五具尸体,他没有掩埋的打算。
官府的人迟早会发现这里,届时自会处理。
他现在需要做的,是尽快赶回郑县,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以及他的猜测,一并禀报给陈应麟。
虽然对那位知州大人的行事风格不敢恭维,但眼下,也只能依靠官府的力量,来调查这伙神秘刺客的来历了。
黄昏时分,郑县的街头已是人影稀疏。
楚辞空验过身份文牒后,顺利入城。
他没有片刻耽搁,径直往州府衙门而去。
衙役们见了楚辞空,不敢怠慢,连忙通报。
不多时,一名青衣小帽的管事快步走出。
"楚总捕,大人已在二堂等候。"
楚辞空随着管事穿过几重院落。
二堂内,陈应麟正伏案批阅公文,见楚辞空进来,头也不抬地挥挥手。
“回来了?坐吧,本官这就处理完。”
楚辞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静静等待。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案桌上的公文,大多是各县的赋税征收情况。其中有几份标注着“催征”二字,写得颇为潦草。
看来,朝廷对地方财政的压力,确实不小。
片刻后,陈应麟放下笔,抬起头来。
“楚总捕,渭南之事本官已听孙诚详细说明,巨奸司马文轩,竟敢杀官顶替,残害百姓,死有余辜。此事,你乃大功一件。”
楚辞空心中并无波澜,这位知州大人,讲话似乎习惯先扬后抑。
果然,陈应麟话锋一转。
"只是,县衙与库藏卷宗尽数焚毁,此事干系重大,本官亦需向转运司与三司分说,着实棘手。"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颇为头疼。
楚辞空微微垂首:"卑职行事确有鲁莽之处,累及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罢了。"陈应麟摆了摆手,语气稍缓,"功是功,过是过。司马文轩已除,渭南百姓可免遭荼毒,此乃首功。"
楚辞空拱手道:“卑职侥幸完成差事,不敢居功。只是回程路上,遇到了些麻烦。”
陈应麟眉头一皱:“什么麻烦?”
楚辞空将路上遇袭一事,详细叙述了一遍。从刺客的装束武功,到兵器来源,再到自己的判断分析,一一道来。
陈应麟听完,脸色一沉:"五名刺客?淬毒弩箭?可曾留下活口?"
"刺客凶悍,卑职未能留手,已尽数诛杀。"楚辞空答道。
"尸身呢?"
"仍在原地,卑职未曾处理。"
陈应麟站起身,在堂内踱了几步。
他身上的官袍随着动作微微摆动,那股属于上位者的威严气势也弥漫开来。
"光天化日,官道之上,竟敢伏杀本州总捕头!"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这些人,好大的胆子!"
"楚辞空,此事性质极其恶劣!"陈应麟停下脚步,目光如电般射向楚辞空,"这不仅仅是针对你个人,更是对本州官府,对朝廷法度的公然挑衅!"
楚辞空沉默。
他明白陈应麟的怒火从何而来。
一个地方主官,最忌讳的便是治下出现不可控的暴力组织。
这直接关系到他的官声政绩。
"司马文轩在渭南经营多年,党羽众多,是否其残余势力报复?"
陈应麟的语气中带着审视。
楚辞空想了想:"卑职以为,可能性不大。那些刺客的武功路数驳杂,不似司马文轩豢养死士那般出自军旅,更像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
"而且,他们行动果决,事败不留痕迹,显然是受人指使,早有预谋。"
陈应麟沉吟片刻。
"江湖亡命徒……"他喃喃自语,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霾,"此事,你必须给本官查个水落石出!"
陈应麟的语气斩钉截铁。
"本官治下,绝不容许有此等无法无天的宵小之辈横行!不论他们是谁,有何背景,一律严惩不贷!"
楚辞空抱拳:"卑职遵命。"
陈应麟的愤怒,更多的是因为权威受到了挑战,而非百姓安危受到了威胁。
这与凤邀月那般纯粹为民之心,截然不同。
陈应麟略微收敛怒火,摆了摆手:"你先下去休息吧,渭南一案,你劳苦功高。刺客之事,本官会派人协助你。"
"谢大人体恤。"楚辞空再次行礼,随后退出了二堂。
郑县大街上,人来人往,楚辞空回到自己的住处,简单洗漱后,便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今日的种种。
那五名刺客的武功路数驳杂,不像是出自同一门派,更像是临时拼凑的队伍。
但彼此却有配合,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截杀的勾当。
此事背后定有组织者,况且敢在官道上截杀朝廷命官,这组织者的胆子不小。
楚辞空想到了青天护民会,自景祐年间便已存在。
数十年的时间,官府竟茫然无知,这本身就说明了太多问题。
官府高高在上,与民间早已隔了一层厚厚的壁垒。
他们看到的,往往只是自己想看到的太平表象。
而真正的民生疾苦,那些在底层挣扎的呼声,很难上达天听。
楚辞空轻叹一声,他虽身在官场,却总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或许,正是因为他来自另一个世界,才能更清晰地看到这个时代的病灶。
楚辞空不禁苦笑,身为朝廷命官,他却越来越对官府失去信心,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颇为苦恼。
次日一早,楚辞空便起身梳洗。昨日太过疲乏,往床上一躺竟直睡了过去,此刻已是饿的前胸贴后背。
他唤来一名杂役,吩咐去街上相熟的食铺买了些饭菜。
一碟酱牛肉,一盘炒青菜,一碗白米饭。简单,却也实在。
狼吞虎咽后,楚辞空略作休息,便起身在院内活动。
他在思考如何调查刺客的来历,那些弩箭,应是关键。
弩箭属军中管制品,民间严禁私藏,《大宋刑统》明确规定:"私有禁兵器者,徒一年半;弩一张,加二等(徒二年半)"
刺客能弄到制式统一的弩箭,必然有特殊的渠道。
可华州境内,哪有这样的地下交易场所?
楚辞空想到了周平,他是郑县本地人,在县衙当差也有九年光景,对华州地界的三教九流,多少会有些耳闻。
他招来一名衙役:"去将周捕头叫来。"
"是,楚总捕。"
衙役应声而去。
不多时,周平便一路小跑着进了院子。
他一见到楚辞空,脸上立刻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
"总捕头,您找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