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感受到他的紧张,轻轻的将人抱进怀里,“别怕,我在。”
赵嘉延起身让开位置,也没了之前那吊儿郎当的模样,神色凝重的看着硕大的针头扎进时锦的皮肉中。
化疗药物破坏力极强,时间也漫长,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是极重的负担。
“有任何异样,及时通知我们。”医生交代道。
时锦想自己可能是心理作用,否则为什么这么快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
他闭上双眼,企图自我催眠,都是他的幻觉,就算药力再强,也不可能一分钟时间就来了副作用。
“乖乖我们放轻松,你别自己吓自己。”时唯安心疼的擦去孩子额上的冷汗。
小江赶来医院时,化疗已经开始,他只瞧了一眼时锦的面色,便知他要吐。
“裴总,快把时哥扶到床边,他忍不住了。”小江提醒道。
话音一落,时锦控制不住的干呕了一下。
裴珩忙不迭的将垃圾桶递到时锦面前。
时锦早上喝了半碗粥,这一下吐的精光不说,还被越发强烈的呕意逼得干呕不止。
裴珩右手覆在他的肚子上,循序渐进的给他按揉着。
小江倒来半杯椰子水,“时哥漱漱口。”
时锦吐的眼花缭乱,有些不确定的望着小江,如果不是身边还坐着裴珩,他都得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三医院独自治疗。
“小锦喝点水缓缓。”裴珩接过水杯。
时锦不解的望向旁边的男人,“小江怎么会在这里?”
“我请他来的,他照顾过你一段时间,比我们都有经验。”裴珩把水杯递到他嘴边。
时锦喝了一口,椰子水有淡淡的甜,稍稍压制住那疯狂席卷而来的呕意。
小江打湿了干毛巾,又递到了裴珩手边。
裴珩接过小心的擦拭着时锦的满头虚汗,“还难受吗?”
时锦虚脱的躺回床上,吐不出来,但整个人晕的不成样子。
他好像听见无数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忽远忽近,朦朦胧胧……
夜色深沉,窗外繁星闪闪。
时锦从昏睡中清醒过来,周围很静,只有各种机器的运转声。
“小锦醒了?”裴珩趴在床边,察觉到紧握的手传来动静时,倏地抬起头。
时锦提不起力气,想说话,一张嘴才发现自己嗓子哑了。
白天吐的太厉害,把嗓子弄伤了。
裴珩打开桌上的台灯,“你睡了一天,什么东西都没有吃,现在饿不饿?”
时锦咽不下任何东西,虚弱的摇了摇头。
裴珩没有勉强他,只是倒了一杯蜂蜜水,“能喝吗?”
时锦抿了两口,缓了缓喉咙的干哑。
裴珩擦了擦他的唇,“还想睡会儿吗?”
“你怎么知道找小江的?”时锦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昨日会情绪低落,是小江跟他说了什么吗?
“他在医院里照顾了很多重症病人,经验很足。”
“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裴珩摇头,“没说什么,只是跟我分享了一些你在三医院的事。”
时锦紧张起来,努力的撑起上半身,“说了什么?”
裴珩护住他摇晃的身子,“你别急,他是个很称职的护工,会顾及病人的隐私。”
时锦握上他的手,“化疗都差不多这样,你别胡思乱想。”
“嗯,我知道。”裴珩反握住他的手,“我的小锦很勇敢,比我们任何人都勇敢。”
“阿珩。”
“我在。”
时锦抬眸,四目相接,“那栋宅子还在吗?”
裴珩心脏犹如针扎的疼,他强颜欢笑的点了点头,“还在,等小锦好起来,我就带你去看看。”
“等装修布置好,一定很美。”
“小锦是想养猫,还是养狗?”
“我都想养。”
“好,那就都养。”
时锦笑容满面的望着窗外,他知道,幸福已经近在咫尺。
可能是心情好了不少,第二天的化疗顺利了很多。
时锦很是意外,自己竟然没吐,虽然胃里搅得厉害,但他忍一忍,还是能忍下去。
小江早早就守在病房外,以备随时上阵。
只是英雄毫无用武之地,病床边鞍前马后的站着一群人,压根就不给他靠近的机会。
他安静的退到人后,目不转睛的望着被精心呵护的时锦。
他忽然明白了时锦为什么会独自住院、独自治疗,原来不是他无人爱,是爱他的人太多,他不想一个人的伤痛让一屋子家人去承担。
“妈妈,我不能吃了,再吃就得吐。”时锦见好就收的捂着嘴。
时唯安急忙把粥碗有多远推多远,“吃不下咱们就不吃。”
“要不要吃颗糖压一压?”赵嘉延建议道。
时锦喜欢听这话,两眼闪闪发光的望向抱着他的男人。
裴珩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柠檬糖。
时锦满意的含着糖,酸酸甜甜的味道彻底压住了那翻涌的呕意。
一整天的药水注射,时锦享受到了帝王般的照顾,更是趁机从裴珩手里骗了三颗糖。
裴珩知道‘小坏蛋’在跟他演,时不时就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怀期待的望着他,虽然一言未发,但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我难受,我要吃糖。
每一次,裴珩都信以为真,他不是不去揭穿小坏蛋的谎言,只是怕万一有一次是真的呢?
“裴珩,你跟我出来一趟。”时唯安看不下去了,好不容易等到时锦睡着,压着声音把人叫了出去。
裴珩掖好被子,起身离开病房。
时唯安眉头轻敛,“你要学会拒绝。”
裴珩装傻,“阿姨让我拒绝什么?”
“他不能吃这么多糖。”
“我怕他会吐。”
时唯安皱眉,“他今天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不会再吐。”
“阿姨,我舍不得拒绝。”
时唯安没想到他会色令智昏到这地步,“我是他妈妈,我也舍不得,可是要强硬的时候就得强硬。”
“我尽力。”
时唯安觉得这话一出口,他转眼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裴珩识趣的掏出口袋里剩余的糖果,装模作样的扔了几颗。
时唯安:“……”
裴珩感受到女人更加犀利的眼神,又不得不扔出两颗。
时唯安深吸一口气,“这就是你所谓的强硬?”
裴珩想起了被时锦藏在枕头下的那颗糖,他不是不吃,他是怕吃了就没了。
他怎么舍得再让时锦吃一点点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