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锦颤抖的抬起手,指尖触碰到女人温热的脸颊,好像满腹委屈终于找到了倾诉对象,眼泪成串往下掉。
“乖乖,不怕,有妈妈在,不会有事的。”
时锦仿佛还不确定母亲是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从女人怀中坐起,反复摩挲着她的面容。
指尖触感真实,是活生生的人。
时唯安望着孩子空洞的双眸,心如刀绞,又不敢暴露出太过绝望的声音,只得努力的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乖乖,是妈妈,妈妈回来了。”
时锦再次扑进女人怀中,双手紧紧的攥着她的衣角,“妈妈。”
时序站在一旁想要阻止两人这么剧烈的情绪起伏,只是话到嘴边又无力的收回。
裴珩倒是识趣,知道自己不待见,自始至终都没有多嘴一句。
时序瞥了一眼他已经完全红肿起来的右脸,说实话,她母亲还是手下留情,毕竟就只打了一巴掌!
“嗡嗡嗡。”手机铃声响起。
裴珩连看都不曾看一眼来电显示,直接挂断。
“嗡嗡嗡。”对方不达目的不罢休那般,下一刻继续拨打。
时序提醒道:“别惊扰小锦。”
裴珩不得不拿着这闹腾不已的手机出了病房。
电话接通的瞬间,林笙的声音便迫不及待的响起。
林笙:“阿珩,时锦那个疯子妈跑来家里大闹一场,你爸爸被她气的心脏病发了。”
好像是一种心理作用,林笙这话音一落,他的脸颊也跟着火烧火燎的疼了起来。
林笙明显带着哭腔,“她把爸爸妈妈都打了一顿,他们姓时的都是神经病。”
裴珩轻哼一声,像是不予苟同他母亲的这番言论。
林笙:“阿珩你快回来看看爸爸吧,他这次真的发作的有点厉害。”
裴珩言语平静,恍若已经心灰意冷,“家里有医生,我也没有那个能力去给人看病治疗。”
林笙呵斥,“那是你爸爸。”
“我说过我会赡养你们,每个月会支付养老金。”
林笙气急:“你这是什么话?”
“你们一次又一次以我的名义去伤害我爱的人,你们就该知道,家不会再成家,我也不会再回去。”
林笙:“裴珩,我们可是你的亲生父母。”
“每个月十五号我会往父亲账户打入一笔钱,以后别再联系我。”
林笙:“阿珩——”
“嘟嘟嘟。”
裴珩挂的十分干脆,或许是知道他妈不会善罢甘休,毫不犹豫的摁下关机。
时序站在门口,看着走廊那头形单影只的背影。
他对裴珩是有气,但更多的是同情,为他这个畸形的家庭而同情。
裴珩收敛好情绪,故作轻松的回头,他没有想到时序也会出来,急忙上前,“小锦还好吗?”
“妈妈让你进去。”时序主动让开。
裴珩闻言立马挺直腰背,他深吸一口气,特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稍显凌乱的外套,推门而入。
时锦情绪过激,医生用药后,他已经睡去。
时唯安正在小心的为他擦拭脸上的泪水,病痛折磨下,她的宝贝瘦了好多,瘦的几乎脱相。
裴珩自知愧对阿姨的托付,没有任何迟疑,扑通一声跪在了女人面前。
时唯安连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漠然道:“裴总可别跪我,这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我一个外人担待不起。”
“是我没有照顾好小锦。”
“也怪我所托非人。”
“不是的,阿姨,如果我知道——”
“如果你知道他生病,是不会离开他,还是压根就不会在一起?”时唯安眉眼轻抬,目光凌冽。
“我不会离开他一步,我没有想到这半年他会受这么多委屈,我以为只要我放手,他就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裴珩自责的颤抖着。
时唯安被他这番舍己为人的思想逗乐了,“前两年我们离开时,怎么劝他都不肯走,我们都心知肚明他是为了谁才留在国内。”
裴珩双眸通红,声音哽咽,“他是为了我。”
“他不是非你不可,他这么好的条件,想要谁都只需要动动嘴皮子那么简单,他有任性的资本,他也有三分钟热度的底气,可是为了你,他改变了太多,这几年,他除了和赵嘉延走得近一点,已经和过去的圈子完全割舍。”
时唯安也不知是自嘲,还是苦笑。
“我和他哥哥也很信任你,虽然你们俩年龄只差几个月,可你表现出来的成熟和豁达,让我没有拒绝你保护我儿子的理由,所以那年我们走的很干脆,没有再继续要求他一起离开。”
“裴珩,你说分手是还他自由,是避免更多的伤害,可是你有问过他想要这样的自由吗?还是说分手后对他没有伤害?”
“他隐忍下病痛,独自治疗,那段时间,他得多么无助和害怕?”
裴珩坚挺的脊背瞬间垮塌,整个人都软若无骨的跌坐在地上。
时唯安心疼的看着床上面如白纸的孩子,颤巍巍的抚摸过他清瘦的面容。
“他哥哥跟我说,我的小宝求生欲不强,他不是不想活,他只是重病之下无能为力,我的儿子,我百般呵护的儿子,他要死了。”
“阿姨,您说什么?您说他不想活?”裴珩求救般的望向身后沉默不语的时序,他站不起来,就匍匐着爬到大哥面前。
时序痛苦的点了点头,“他比我们清楚希望渺茫。”
裴珩浑身气力消散,他恍若一滩烂泥趴在了地上。
冰冷的地面仿佛还散着寒气,一点一点的渗透衣服蔓延进身体里,那一刻,血液凝固,心脏停跳。
裴珩觉得自己也死了,哪怕身体还活着,灵魂已经散了,散于这天地间,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