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内安静的有些渗人，惨白的灯光打在陈江涛低垂的眉眼上，为他整个人平添了几分颓唐感。
林彦和周川白坐在桌边，相当默契的保持着沉默，身侧还坐着个做笔录的年轻治安员。
也不知道陈江涛和他们都说了什么，之前那个治安员出去请林彦和周川白时，明明已经花费了一定时间，这个年轻的治安员此时居然还在奋笔疾书。
林彦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转着手上镶嵌了【有问必答帝王绿】的戒指，注意到那人的笔一直没停过后，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开头并不是老生常谈的“姓名、年龄”，反而是一句从陈江涛嘴里说出来的“十六年前”。
好家伙，搁这写小说呢？
林彦眸色微动，赶忙压下渐渐冒出头来的好奇心，回眸看向陈江涛，神色依旧从容。
不多时，落笔声终于停了下来，审讯室内彻底变得针落可闻。
“陈江涛，男，36岁，A级在逃通缉犯，曾残忍杀害十余人，证据链相对完整。”
周川白不紧不慢地念着桌面上的资料，看向陈江涛的眼神里带着打量：
“你应该清楚，以你身上背的这些人命，一旦被抓就是个死。”
“与其负隅顽抗，不如老实交代你在商厦里安装炸弹的动机，要是帮我们抓到几条大鱼，你说不定还能将功赎罪，争取一个从轻判决。”
“呵——”
陈江涛轻笑了一声，依然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我已经说过了，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没有其他人参与，也没有什么大鱼。”
“你们都问我这么多次了，不觉得有点儿浪费彼此的时间吗？”
周川白被这话说的有点儿想笑，但碍于场合，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没人指使，那你的炸弹和引爆器都是哪来的？”
“我们还在你身上搜出一根雷管，这些你要怎么解释？”
虽然“搜出”的过程不是那么合法合规……但，你就说是不是在他身上发现的吧！
雷管虽然可以在合法用途的前提下，通过合法渠道进行购买，但它的管控和审批也并不宽松。
至少，普通打工人是根本申请不下来的。
也正是因为需要了解到这些炸弹、引爆器和雷管的来源，他们才需要对已经足够吃枪子儿的通缉犯再次审讯。
但很显然，就算是周川白亲自出手，陈江涛也还是在负隅顽抗：
“都是我自己手搓的，行了吗？”
周川白：……
他彻底无语了，几乎是下意识地侧眸看了眼若有所思的林彦。
感受到周川白的目光，林彦随手将自己面前的这沓资料推给他，看向陈江涛时眉心轻皱，眸色复杂：
“咱们先暂时抛开你的所作所为，只讲因果关系。”
“你杀害那15个人，是为了给你女儿和妻子报仇，对吗？”
林彦戴着翡翠戒指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一字一顿：
“如果你的妻女在天有灵，应该会为你所做的这一切感到骄傲。”
显然是被触碰到了心底某处柔软的地方，陈江涛神色微动，并没有立刻回答林彦，而是低垂下眼，眼眶有些轻微的发红。
“很好，看来我说对了。”
林彦微微颔首，见陈江涛已经被触动情绪，便继续乘胜追击：
“你的女儿被欺凌致死，你就杀了那些伤害她的同学。”
“你的妻子一尸两命，你就杀了他们的家长。”
“你也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对的，没错吧？”
林彦的眸色渐渐冷淡下来，里面曾经翻涌的情绪消失的一干二净：
“你那个年近六十的老父亲活的好好的，所以你做下的这一切都与他的恩怨无关。”
“如果你是想继续为你妻子，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讨回公道，那你应该去那个让她们抢救无效的医院里闹。”
“所以……”
“你是在为你的女儿鸣不平。”
林彦始终在留心观察着陈江涛的表情和眼神，在看到他面色微变时，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他转了转戒指，薄唇微抿：
“好了，我继续猜一下……得是多大的冤屈，才需要你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来让这个辖区的负责人在新闻上露个脸呢？”
眼看着自己的动机已经快被彻底剖开了，陈江涛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激动地大吼了一句：
“他该死！”
“呵呵……哈哈哈……”
他本就通红一片的眼眶此时几乎目眦欲裂，一边流着泪、一边疯疯癫癫的又哭又笑：
“他们该死啊！他们都该死！”
“呵呵……我的女儿……她才十六岁……”
“我接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你知道那些畜生对她做了什么吗？”
“呵呵呵呵……”
“砰——！”
陈江涛被手铐禁锢的手高高抬起，狠狠地拍着审讯椅上的小桌板：
“那些畜生都是未成年，就算他们强女|干、折磨致死证据确凿，也坐不了几年牢……”
“可我那可怜的女儿，她尸骨无存啊！”
说到这里，陈江涛的情绪明显更加激动了，他的手连带着手铐在桌板上砸的哐哐作响：
“他们没经过我的同意，直接把人火化就已经够过分了……那帮活畜生，居然给了我一坛子石灰！”
“石灰……呵呵呵，我在外面拼了命的挣钱，回家却领到一坛子石灰……呵呵呵呵呵……”
“他们还是人吗？”
“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儿吗！？”
陈江涛声音颤抖，吼得嗓子发哑：
“我老婆大着肚子去找他们说理，他们却联合起来，把我老婆也……”
“呵呵，法律不会重罚他们，那我就亲自为我的妻子女儿讨回公道！”
“我问你们，我有什么错？啊？我们本来会是平凡但幸福的一家四口啊！”
“哈哈哈哈……我本来打算和这个商场一起，给这地方送个大新闻的……”
“谁让他们包庇那个火葬场的？”
“谁给他们的权力，能随随便便拿走我女儿的骨灰去配冥|婚的！？”
审讯室不算大，他的话音几乎在室内产生了几段有些模糊的回声。
不管是审讯室内的林彦、周川白三人，还是隔壁监控室中的治安员，全都在陈江涛的声声质问中陷入了沉默。
这种时候，说一句“再想报仇也不能杀人、不能践踏法律”什么的，就显得太苍白了。
而说到这里……林彦也清楚这人会在小弟面板上出现一句【具有一定反社会人格】的原因了。
但……尽管陈江涛的经历令人唏嘘，他和周川白坐在这间审讯室中的目的，却还没有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