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志巍张了张嘴，一直以来维持得天衣无缝的从容和淡然，终于被林彦这逻辑清晰的几句话给撕开了一个口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林彦的目光凝重一片，再也没有了不久之前的笑意：
“可能是我记错了……”
“啪——！”
没等他说完，周川白已经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桌面，语气冷冽、面色严肃：
“贾志巍，看好了，这里是刑侦大队。”
“审讯室不是你可以随意开玩笑的场所，你也已经是个成年人。”
“你需要为你说过的每一句话负责。”
贾志巍闭上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却没有继续说话。
林彦看了眼边上的口供记录本，语调不疾不徐：
“继续，说出往下的几件拍卖品，让我确认你的超强记忆力。”
贾志巍依旧没有睁眼，似乎就打算这样用无声的抗拒，来为自己避免可能的罪名。
但很可惜，在他那句“唐五代秘色瓷折腰盏”说出口的瞬间，他就注定没办法好好地从这里离开了。
而林彦也根本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根据你们内网的资料显示，你们望月楼拍卖行至少每两个月，都要举行一次集中拍卖的，哪怕拍卖品的数量未达预期。”
“如果寄卖品较多，你们还有一个月就开一次拍卖会的时候。”
“但在那条矢车菊蓝宝石项链，以及10克拉的粉色全美方钻成交后……”
“时隔三个月，你们的内网中才有了新的拍卖成交资料。”
碍于审讯的相关规定，林彦的面上自始至终都没有笑意，再加上那浑然天成、自小被金尊玉贵地培养出来的超然气质，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不怒自威：
“而根据你不久之前的交代，我是不是可以合理怀疑——”
“在中间这三个月的时间里，你们委托拍卖了更多被禁止拍卖的物品？”
“比如失窃的赃物、出土文物……”
“甚至，可能是濒危动植物、及其制品？嗯？”
听了这话，贾志巍猛然睁眼，眸底露出了让林彦喜闻乐见的惊恐和慌乱。
都没等他出声反驳，林彦已经步步紧逼：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个技术顾问，擅长的，正是电脑技术。”
“你也不用拿‘歇业休整’、‘寄卖品太少’这些理由来搪塞我。”
“如果不是查到了你们在那三个月里，依旧有大笔的资金流转，我会这么说吗？”
原来是个玩电脑的……
贾志巍面上顿时露出了一种释然神色，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扛住这么大的事儿，索性直接掏出最后一个杀手锏：
“不好意思，当时我才十岁，还没有完全的民事权利能力。”
“如果你们想要追究当年那些事儿的相关法律责任，可以去ICU里，请出我的父亲。”
就知道是这种麻烦事儿~
不过林彦并不担心，而是给了边上的周川白一个眼神。
头顶主角光环的他，早在得知贾志巍年龄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想到了应对办法了吧？
果不其然的，在知道该自己上场表演后，周川白眸色微沉，直直地盯着贾志巍的眼睛，声音清越：
“你或许不必为当年的事情承担责任，但抱歉。”
“我的同事们之所以把你带到这儿来，是因为你拒绝提供八年前，那条矢车菊蓝宝石项链的相关拍卖资料。”
“在我们的技术手段之下，已经可以确认这些资料，在你们的内网中依旧有所保留，可你却拒绝出示。”
“因此，你已经构成了‘事后掩盖犯罪证据’的事实，望知悉。”
如果是普通的买卖关系、经济犯罪的话，贾志巍倒也不至于进他们刑侦大队的审讯室。
但很可惜，余远山拍卖的物品来自于一起特大盗窃案，这已经属于刑事犯罪。
“我们可以理解你刚刚接手公司，对内部的资料了解并不全面。”
在贾志巍的大脑疯狂运转、试图给自己找理由开脱时，周川白的话音天衣无缝，自己堵住了刚刚可能产生的小窟窿：
“但在我们的同事，已经非常明确的和你说明，你们拍卖的物品涉及刑事犯罪时。”
“作为一个遵纪守法、合理经营的正常人，你必须提供相关资料，供我们查阅。”
“这是你作为花国公民，应当遵守的、为案情作证的义务。”
“我国《刑事诉讼法》第六十二条、第一百四十七条中，都有相当明确的规定，你可以不了解，但我的同事一定不会没有阐述，对吧？”
虽然徐如风和裴皓辰没说，但周川白对自己的组员抱有绝对的信任。
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他们俩真不至于带回来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孩子。
果不其然的，贾志巍彻底放弃了抵抗，腰板也不再笔直，而是有些颓然的靠在审讯椅上，似乎被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东西压弯了腰。
林彦和周川白对视一眼，将徐如风和裴皓辰留在审讯室中完成笔录后，就径直离开了审讯室。
回办公室的路上，周川白仰着头看着天花板，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阿彦，望月楼的事儿……你觉得要怎么处理才好？”
没等林彦说什么，周川白却已经先一步皱起了眉：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最近发生的事儿好多，都是需要分担咱们精力的。”
“但咱们又不是那种大专案组，人手就这么点儿……”
“要是把精力分给这个拍卖行，还有唐明南、唐明东的破事儿的话，余远山那边的案情怎么办？”
周川白非常清楚之前有关余浩的案情，也理解林彦想要尽早把相关涉案人员全都送进去吃牢饭的个人情感。
但他怎么觉得，最近的事儿就是在拖慢他们抓余远山的步伐呢？
林彦当然听出了周川白的话外之音，一边在心底感慨着“不愧是原书男主，这直觉就是牛哔”，一边不紧不慢道：
“简单，把望月楼拍卖行的事儿移交给经侦的兄弟们，咱们先死磕余远山，把他涉及的案子查个水落石出，再去管唐氏兄妹。”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讲，这种拍卖品大概率刑上加刑的拍卖行，并不完全归经侦那边管……
但他们实在精力有限，最近周佑民带的两个重案小组也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让隔壁的好兄弟帮他们分摊一下压力怎么了？
毕竟这也稍微沾了点儿“商业活动相关的违法犯罪行为”，也大概率涉及了洗钱。
大不了等经侦那边处理完望月楼拍卖行的那些陈年烂账之后，他们再下场追查赃物、文物、濒危动植物制品这类的拍卖品嘛。
二人相视一笑，几乎是一拍即合，都决定“逆天而行”，先看看余远山到底怎么个事儿。
但大概……这个小说世界的天地意志真的很“偏袒”余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