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又从广济坊颠簸不平的路面上驶出，行到外头，行到平坦宽阔的大道上，一路向东北而去，往秋府的方向回。
就在不久前，乔染秋从王世光家中厨房下方的地下室出来，才刚将入口处的柴火归于原位、让下头的木板完全被遮挡住，她就听见秋德运来到了门前。
先前款冬虽送着秋致延离开，但等秋致延上车走后，他应是又回到了此处，和槐实一道守在门口，而秋德运是正在寻他们两人了解情况。
原本乔染秋还打算回到王世光的卧房，装模作样地探一探，但秋德运已在外头，走来走去便不太方便了，是以她只能一屁股坐了下来，坐在了正屋正中的圆桌边。
秋德运一进来，乔染秋便开始抱怨，说屋里也没个火折子，黑灯瞎火的，加上厨房又脏又乱一股霉味，根本没法好好探，并问秋德运什么时候能离开。
和他那主子一样，秋德运也是个疑神疑鬼的，他掏出自己的火折子，点了根蜡烛，还抬着转了转，在看到被乔染秋翻乱的柜子和本就脏乱差的厨房后，终于不疑有他，带着乔染秋离开了。
离开前，他只留下了小厮款冬继续守着院子，死士暗卫，加上他带回的一个，一共两人，全都跟着回去了。
还真是对乔染秋千防万防。
不过这样倒是应能方便苏行渊他们脱身。
而一路上，因着之前获得的信息实在太多，乔染秋干脆装作困倦，一边闭目养神、不管窗外事，一边梳理着发生的一切。
然而梳理着梳理着，她却是突然意识到……
哪里不对。
她承认，廖书妤和叶寻舟可能被关在了秋府，是她先提出来的，也是她自己决定，要回到秋家去。
如果秋家确实已经关了什么人，那如今她也仍然会有此怀疑，并且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更不愿意坐以待毙。
可眼下再想，乔染秋总觉得，这个怀疑本身，就是苏行渊一步步引导出的结果。
他分明最开始就说过，不仅会派人前往栎阳，还会继续往秋家去探。
若是只为了探那军器监丞的消息，有必要告知乔染秋吗……？若是不需要乔染秋做任何事，又有必要给乔染秋看那两封遗书吗……？
乔染秋不信这能是什么真诚相待的互换——
如今苏行渊可是失了王世光和秋如棠这两颗不怎么好用的棋子，正缺一个代替，而乔染秋恰好可以成为更好的替代者……尤其如果她还心甘情愿的话。
难怪后头云无心一直担忧犹豫，她一定是看出来了。
亏乔染秋还觉得这苏行渊看着比秋致延逊了好些，眼下一想……他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相，能坐到这位置，又怎可能单纯？
保不齐……先前许给王世光的什么收回圣旨的诺言，很可能也是假的，若秋如棠能进入苍王府一探究竟，同时又和王世光保持着联系，那岂不是会更方便许多？
越想，乔染秋只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然而可笑的是，能被如此利用，在如今竟还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思及此，乔染秋实在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又长叹而出。
睁眼，只见对面的秋德运正瞥了她一眼，而乔染秋撇撇嘴，只装作累了，又闭眼小憩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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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广济坊。
苏行渊的马车，也刚刚从先前的巷口驶离。
先前他们是一直躲在王世光家中的地下室里，待听见乔染秋跟着秋德运离开之后，也仍未动作。
直到不久后，甩掉了尾巴的唐原钊，是又回到了此处——
一个死士是被他伤了去，直接远远甩在了后头；另一个则是被他用那装了干草和石头的麻袋吸引了注意，只一瞬，对方就失了他的踪迹。
至于守在院中的小厮款冬，便不可能是唐原钊的对手了。
那小厮甚至都不知道有人靠近，莫名其妙就被一颗小石子击中晕倒了去。
之后唐原钊是将苏行渊和云无心接了出来，苏行渊又让自己驾车的小厮新寻了辆车来，将王世光的尸体也一并运回。
折腾了这许久，饶是苏行渊也累了。
车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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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靠着后头的垫子，当真是在闭目养神，哪知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睁眼往侧边一瞧，正对上了云无心试探犹豫的眼神。
苏行渊一顿，而后微微蹙了蹙眉：“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呗。”
“苏相……”云无心迟疑着开口，“之前……您是一直在引着乔姑娘，往寻舟是被关在秋府上头想吧……？您想让她主动回去……可、可她本非局中人，武功也并不高，若真出了什么事……”
“那我能怎么办？”苏行渊闻言，语气幽怨地反问道，“难道直接去禀告圣上，说我从秋致延手底下抢了个和秋六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是寻舟的相好，要塞进安王府不成？”
“这……”云无心一顿，微微低下了头，“可我能感觉出来，她是在江湖上飘过的，应当不是秋六姑娘，让她卷入得这样深，未免也……”
“不管她是谁、是不是秋六，她都是如今再探秋府最好的人选。”苏行渊无奈地道，“而且……你觉得寻舟知不知道她出身秋家？”
云无心愣了愣：“他……未曾提过……”
“若他是知道却未提，你觉得是为何？”苏行渊叹了口气，“很显然，他也知道这身份如今不便言说。我引着她往那方面想，确实是为了亡羊补牢，可也算是在帮她和寻舟啊！若真想让太皇和圣上对她心无芥蒂、不影响寻舟的仕途，她得先有功，明白吗？若她连主动去探的心思都没有，那我要如何帮？所幸她还算有些灵性。”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抬眼，只见外头驾车的唐原钊探了个头进来。
他双眉微微蹙着，眼神里写满了好奇。
“哎呀，你先别急，先前发生了什么，待我回去了就同你说。”云无心见状，连忙开口。
“诶！你同他说可以，你别把我刚才那些话一五一十告诉你婆母啊！”苏行渊一听，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道，“若太妃跑来我家同我家那位说些什么，我定要日日挨数落的！”
云无心闻言并未答话，只望向了别处，撇了撇嘴。
马车再度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