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苹儿一听,竟又陷入了犹豫似的。
乔染秋有些无奈,老爷的名字都说过了,还能不敢说小姐的名字?还是说……这小姐根本就没有名字?
就在乔染秋想接着再问问时,她却是听得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且有一人步伐明显重些,应是个男人。
“应是老爷来了!”苹儿慌忙道,同时给乔染秋插上了最后一支发钗,自镜中看了乔染秋片刻,“所幸头发也梳得差不多了,小姐,您请跟奴婢来。”
事已至此,乔染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跟着苹儿往门口去。
想来应当是要去迎那秋致延。
这小姐的衣服繁琐得很,先前乔染秋就行了几步路,心里也揣着事儿,还没太在意,眼下那不算简单的发髻梳上、珠钗加上,乔染秋只感觉全身上下都重得慌,加之如今一头雾水的情况下,又要去见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爹”,还是个她不喜欢的世家出身的爹,她只感到莫名抗拒,甚至觉得心里也重了起来。
但乔染秋还得通过秋家的老儿知道事情的真相始末。
老实说,她并不完全相信自己是什么世家出身的千金小姐,就算是……若秋家和柳家是一伙的,那秋致延就不会是什么干净货色,且他官居尚书,比柳辰业还要位高权重,定也是个老狐狸,这样一个人突然的寻亲,能是单纯为了找回女儿吗?乔染秋可不信。
而越是这样,乔染秋就越不能露了怯。
是以她也只能抬起头挺起胸,往门口行去。
就在乔染秋跟着苹儿行到差不多的位置时,来人也恰好行到了门口,对方也没敲门,急急忙忙就直接把门打开,开门的就是刚才那个被唤作莲儿的小姑娘,打开门后,她是迅速就退到了一边去,叫乔染秋一眼就看见了后头那个着急忙慌的男人。
男人穿着厚重的衣袍,雍容华贵,看起来约莫五十岁上下,头发已然花白,那长长的胡须亦是如此。
想来便是秋致延无误了。
而那秋致延一脸急色,看到乔染秋的一瞬间,还加快了速度,近乎是小跑着奔了过来。
“阿棠,你终于醒了!”对方直奔到乔染秋跟前才停下,抬起双手,放在她身体双侧,似是想揽住她,又矜持地忍住了,最后只是用双眼细细打量着她,而后叹道,“像,确实像,你和你生母,就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明艳大方,楚楚动人……除了眼睛,这睁眼之后看眼型,倒是有些像我,但眸子还是和你生母一样,机灵得紧。生得好,不愧是我秋致延的女儿。”
乔染秋一琢磨,听这意思……秋致延是靠着样貌,便认定了乔染秋是他的孩子……?
而且这么看来,她还真有名字。
想了想,乔染秋低了低头,同时试探着抬眼看了看秋致延:“阿棠……?”
“诶哟,瞧爹这记性,一时都忘了,这近二十年以来,你都是以别的名字在外漂泊……”秋致延说着,叹了口气,而后他眸光一转,看见了一旁的圆桌,拉住了乔染秋,“孩子,你记住,我是你的生身父亲,世家秋家在远京的话事人,亦是当朝礼部尚书,秋致延。来,你先坐,待爹爹将你的身世,慢慢说与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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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秋致延的描述中,乔染秋的生母名为乔宁,字宜心,乃是秋致延的妾室。
二十四年前,秋致延的祖父,当时的一朝宰相门下侍中秋鉴思仙逝,秋家按照家族传统和秋鉴思的遗愿,将他的尸骨运回棠安州棠安城秋家本宅,落叶归根,而秋致延彼时不过二十有余,是秋鉴思最为看中的孙儿之一,跟随前往。
也就是安葬了秋鉴思后,在棠安城内走动时,秋致延遇到了乔染秋的生母乔宁。
乔宁当时乃是棠安的歌女,出身微寒,但人却聪灵机敏,能歌善舞,又温文尔雅,与秋致延一见,互相倾心,因此秋致延便为她赎了身,纳入府中作了通房,并将其带回了远京,一年之后,秋致延孝期过去,将其正式纳为了妾室,没过多久,乔宁就为秋致延诞下一子,因着行四,乳名肆儿,秋致延很喜欢这个孩子,日后本还打算放在身边抚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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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还未过几个月,远京疫疾爆发,肆儿意外染病,秋致延花了大价钱去治,也未能将其治好,最后他还是去了。
丧子之痛,给了乔宁莫大的打击,之后她便是一蹶不振、郁郁寡欢,秋致延时常来看望她,过了几年,她终于又怀了身孕。
那个孩子,便是乔染秋。
秋致延原本以为,新的生命,能让乔宁好上些许,不想她在怀孕后却是越发不安,好容易将要临盆时,竟是死在了自己的房间内。
当时房间门窗封闭,房中燃着炭火,乔宁生前情绪不稳,后又死状安详,这些现象似乎都昭示着,乔宁是死于**。
秋致延只觉得难以置信,既为他心爱的妾室而悲痛,也为自己未出世的孩子而惋惜,也就是在这时,当问责服侍乔宁的下人时,秋致延得知,彼时乔宁曾因情绪波动,曾与下人产生过些许冲突。
为了以防万一,秋致延还是将事情告知了刑部,奈何刑部派了人来查验,却表示乔宁就是**无误,如此结果之下,秋致延只能作罢,而因彼时秋致延已经任职礼部,命案上报刑部,事关朝廷官员,因此即便是后宅家事,也一样要经由大理寺复审。
不想就在复审时,大理寺的仵作廖书妤却根据尸身的状况推断出,乔宁绝非**。
案子出现他杀可能,那便不同寻常了起来,大理寺一查,最终查出,凶手乃是乔宁的贴身丫鬟,因乔宁在怀孕期间情绪起伏不定,时常对下人进行打骂,丫鬟本就怀恨在心,而在某次又遭到惩罚后,那丫鬟冲动杀**乔宁,事后又害怕受到惩处,便燃了炭火,关闭了门窗,将**伪造作了**。
令秋致延未想到的是,虽然乔宁已死,可她腹中的孩子却尚有一息,大约是廖书妤解剖尸体进行查验的时候,发现了此事。
只是……
廖书妤并没有将此事告知秋家,只说乔宁腹中的胎儿,是一个女儿,女儿在秋家,皆是从“如”辈,而秋致延是按照乔宁仙逝的时间为八字,给她腹中的孩子取了个名字——
秋如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