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叶寻舟参与了针对杨熹的审讯,是以关于杨熹的作案过程和心理变化,乔染秋从叶寻舟那里详细了解到了一二。
这人可真是……
自私自利自以为是,又残暴危险至极。
简直就是个变态。
而乔染秋还了解到,杨熹杀害谷烟了的过程,确实就和她推测的一模一样——
就在乔染秋重回相思苑之前不久,杨熹去到了谷烟了居住的小楼,趁着谷烟了弹琴,杨熹摸到了离她最近的窗户,并将他仿造周名扬字迹而写的诗作从窗缝中塞了进去,谷烟了弹琴时本就是面朝窗户,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那纸笺,看过之后,她便激动地打开了窗。
然而等待她的却是一记手刀。
之后杨熹就将昏迷的谷烟了带到了相思楼。
相思楼确实是四面都被衙兵围了起来,但他们站立的位置却离着小楼有一定距离,加上小楼后方无门无窗,是以后方的兵力比之其他三面要少上不少,杨熹就是靠着高强的轻功,先躲藏在院落长青的树木间隐匿身形,摸到了后方去,又寻了个视线不易觉察的角度跃上了房顶,再从房顶偷偷翻入窗户,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楼中。
入内之后,他便在后台砍下了谷烟了的头颅,并将其固定在了舞台的屏风后。
做完这一切、翻出窗户的时候,乔染秋确实刚好进入了相思楼,而在这里,杨熹摆了乔染秋一道——
他在楼内时听见了乔染秋急急忙忙奔来,在外头同柳辰业言说要入楼一事,是以他先悄无声息地落地,将自己染血的衣服脱下,扔在了灌木旁侧,而后又重新跃上了房顶。
乔染秋跳下去查看那血衣时,惹了一些衙兵的注意,杨熹反找到了机会逃之夭夭。
他原本尝试过回家,但他很快就发现,家中酒楼附近多了很多巡视的衙兵,思索再三后,他便打算直接远走高飞,反正凭他的轻功,废物官府一定是抓不到他的,奈何还未出城,他就听说了沈镜知为谷烟了出头的消息。
杨熹惩处了这么多人,如今负了他自己真心的女人来下了战书,他怎会有不应的道理?他被抓后甚至后悔,那天从相思楼离开得早了一些,如果他找机会再逗留片刻,能见到和柳泰弘一起来到相思苑的沈镜知,他当日就能杀了她。
是以杨熹重新购置了衣物,前来应战。
只是比之之前,相思楼外的守备更加严格,楼上楼下、窗内窗外都有人驻守,滴水不漏,杨熹想要进去根本就不容易,是以他思来想去,决定利用柳辰业,行调虎离山之计。
不过杨熹未想到的是,柳辰业在外值守,其实也是乔染秋的计策——
乔染秋当时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若刻意给杨熹留个守卫薄弱的缺口,那一定会叫杨熹觉察到,是以表面功夫必须得做足,按着这么个思路一想……
如果乔染秋是杨熹,想要入内、声东击西,那必然得用一个能吸引到足够衙兵的法子,恰好杨熹又和柳家有着诸多瓜葛,且柳辰业的身份地位又是如此重要……
若是换了寻常人,自然不敢提出让柳辰业做诱饵,可……乔染秋又不是寻常人。
所以她提了,而柳辰业还同意了。
是以最后,柳辰业就率兵在外值守,不着痕迹地卖了些破绽,让杨熹给掳了去,关在了附近一小楼中,郝方再演一波戏,分了些兵力去寻,最后就让杨熹自以为是趁乱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进来。
可以说整个行动能顺利,都少不了乔染秋的献计助力,可乔染秋只要一想到谷烟了,还是会觉得有些喘不过来气。
只差一点。
分明只差一点,她就有可能挽救一条生命。
虽然师父、师兄和叶寻舟一直在告诉她,假若和杨熹正面对上,她并不一定能救下谷烟了,甚至还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
但……
还是那句话,道理她都懂,但心里的疙瘩却不是那么容易消解的,是以事情全部结束后,她便又自己消化去了——
睡觉、闲逛、冥想、购物、吃东西……
这般无所事事了三天,也算勉强缓解了些许。
且她也没有太多时间去伤神,因着三天之后,对杨熹的审讯便已经结束,州府也进行了初步定罪,之后就将传信至远京交由圣上复核——
杨熹犯下如此恶行,死罪自是难逃,奈何大祈对于刑罚用之甚慎,到眼下,**已经只余下了绞刑和斩刑两种,听闻柳辰业在奏章中谏言,杨熹谋害多人性命,引起民众恐慌,且在审讯时依旧不知悔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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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论以斩刑,并提出将斩首改为腰斩。
只是……最后圣上究竟会如何定夺,便不知晓了。
而在杨熹暂时定罪结束、收押监牢中后,柳辰业也把廖书妤、乔染秋和方栩请到了柳家宅院中——
无论如何,事情结束后,总得给参与其中的人一个交代,大家都是拼了命去捉拿杨熹,如今恶人已然落网,参与的诸位自是有功,柳辰业怎可能不为大家庆功?
除了乔染秋师门三人之外,自然还有众多大小官员、衙兵衙役,甚至就连最后稍稍做了协助的章啸、鲍明亮和汤闻宣等人,都在此之列。
当然了,叶寻舟也在其中。
柳家在栎阳城外的临山临水处,虽有一个大宅,但柳辰业作为一州长史,平日都是居于城中的长史府内,这府邸虽也不小,但参宴的人实在太多,到最后,会客厅内坐了大大小小的官员,客厅外的院落中,也摆满了桌椅。
就好像婚庆吃席似的。
不过乔染秋因着算是大功臣,廖书妤又曾在朝中为官,是以他们师徒三人最后都坐入了会客厅内,且还是在相对上首的位置——
柳辰业居于上侧正中,州府刺史戚宗敬与他平起平坐,位于左侧,而右侧则是柳辰业的妻子游夫人;至于下首位置,左侧坐着的,乃是州府别驾及司马,右侧则是叶寻舟和廖书妤,乔染秋和方栩,便是坐在他们二人更下方紧邻的位置,对面就是郝方和吕桓,就连柳泰弘和沈镜知,都只能往乔染秋和方栩下方坐。
叶寻舟和廖书妤,一个本就身份不凡,另一个也算曾身居高位,坐在那处,还能理解,但是乔染秋,一介平民,能和县令县尉平齐而坐,简直就是殊荣啊!
但……
乔染秋却老觉得怪别扭的,束手束脚,十分煎熬。
偏生这些个老家伙们都非常淡定,就看着面前的舞女跳舞、乐伶奏乐,一副享受的模样。
至于叶寻舟……
则是淡然地饮着茶,一副完全融入了的模样。
不过……就在这时,叶寻舟似乎是觉察到了乔染秋在看他,忽而偏了偏头,二人倏地对上了目光,而后乔染秋就眼睁睁看着,叶寻舟瞥了一眼她的头顶,冲着她笑了笑。
带着些许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