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那凶手顿了一瞬，而后他再次轻轻笑了笑，开口道：
“说来我也好奇——听说在谷烟了死之前，叶大人就去我家的酒楼寻过人，你们是如何想到我的？”
这一次，他没有再压低声音说话，果不其然，正是乔染秋之前曾问询过、话颇有些多的书生，杨熹。
乔染秋也未想到，他竟还有功夫来好奇这个，不过转念一想，和他迂回一番……倒是也没什么坏处，是以她眨了眨眼睛，回答道：“当然是因为你的长兄。”
“我的长兄？”杨熹重复了一遍。
乔染秋点了点头：“如今栎阳行宫正在修缮，栎阳州州府刺史又兼任行宫公使，州府工房的人，有一部分一定也会参与到行宫工程之中，你的长兄在州府的工房任职掌固，虽然没有官品，但活应该不少，这也就意味着，你的兄长，是谷姑娘曾经的知己，周名扬周大人的同僚或下属。
“虽然周大人说过，碍于项大人的关系，和谷姑娘之间的事情他未敢告诉任何人，但他也提过，他会和平级的同僚或下属一起饮酒、说些闲话，排解心中烦闷，是以我猜测，谷姑娘给项大人做了侍妾后，周大人心情低落的那段时间，很可能在和下属或同僚饮酒时，不慎将事情说过一二，而你便是通过你的兄长，得知了谷姑娘之事。否则好端端的，你寻人家谷姑娘的麻烦做什么？”
“周大人的同僚并着下属那么多，只从这一点上，你就能想到我？”杨熹又问。
“周大人的同僚和下属是不少，可能和南市那几桩案子扯上关系的就不多了——宋娇娇与汤闻宣，并着阮瑶芳与章啸之事，我们都能确定，你就是知晓；至于鲍明亮……虽然他对自己去烟花柳巷之地一事羞于启齿，跑到莳花馆去还特地与同窗错开时间，甚至还起了个假名，可他与你如此相熟，床铺又离得不远，他一旦偷溜出去，你很快就能发现，只要跟着他看看他去了哪里，想知道他混迹莳花馆简直轻而易举，而他因楚玉怜之事伤神，你也一定很快就能察觉。
“除去这三件事，所剩的便是陶兰朝之事——这个就更简单了，陶兰朝因余淮升家道中落，最后选择了金焕成一事，坊间许多人都知道，你家是开酒楼的，你自己也是个包打听，想知道就更不难了。而你都未见过她，事情又已过去两年之久，原本你或许都想不起她来，奈何她前几日路遇余淮升，引发了矛盾，又将此事扯了出来，闹得沸沸扬扬，你听说后，自是觉得她自己找上门来，便寻了她的麻烦。”
“最后，我之所以能想到用沈姑娘引你出来，理由其实也很简单，毕竟……如果不是自认为亲身经历过女人的背叛，你怎会对那些负心女存有这么大的怨气呢？起先我并不理解，你为什么要用柳大人的字迹在城中散布你要杀害谷姑娘的消息，但当我得知柳二公子的爱妾竟是沈姑娘时，我便突然明白了你的怨气从何而来。
“杨公子，令尊曾经应是柳大人父亲的部下吧？而他在军中，则是担任伙夫？柳家失势后，跟随柳家的琼崖边军，部分遭到流放，部分则是被剥夺了军职，伙夫一类的后勤人员，在后者中应当居多。后来柳大人重回官场、振兴柳家，寻到了许多父亲的旧部进行扶持，其中便有你父亲，对不对？若非柳大人相帮，令尊一穷二白毫无人脉，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将酒楼给开起来。
“而令尊好歹也是军中人士，就算只是伙夫，应当也有一身武艺，很显然，他也将这一身武艺教给了自己的儿子，但柳大人如今要的，却并非军中人士，而是朝堂官场中人，所以到最后，令兄和杨公子你，才会弃武从文，转而考取功名，谋一文职。如此算来，柳大人于杨家，该是大恩人才对，可杨公子你是如何回报的？
“沈姑娘入柳府时，你尚还念着柳家的恩情，未想过前往寻仇，可当知道好友鲍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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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被负尽真心时，你便突然获得了共鸣，都不问问人家希不希望、需不需要你做这等事，就将楚玉怜的生命残忍剥夺。
“到最近，你听闻了汤闻宣的事迹，便又故技重施，而知道章啸也有了类似的经历后，你更是几近疯狂——暗中**已经满足不了你的正义感了，你还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所以你才会回到抛尸的小巷中，假装自己‘发现’了尸块，将案件引了出来。我说得可对？”
杨熹听到此时，突而大笑了起来：“乔仵作，你当真聪明！可你既然如此聪明，为何刚才还会问那种蠢问题呢？”
“蠢问题？”乔染秋闻言，忍不住皱了皱眉毛，“什么问题？”
“当然是问我，是不是要伤害完全无辜的你。”杨熹颇有些理所当然地道，“你是当真觉得，自己完全无辜？”
“我如何不是完全无辜？”乔染秋肃声道，“怎么，因为我把你**的真相尽数揭露，叫你无处可以躲藏，于你而言乃是错处，是以我便不无辜了？真是可——”
然而乔染秋话还未说完，就被杨熹狠狠捏住了脸颊。
“乔乔！”
“师妹！”
与此同时，前方的叶寻舟和方栩同时大喊，而杨熹也强制着乔染秋看向了那二人的方向。
他们的脸上，如今满是担忧，以及对杨熹的恨意，如果可以，他们似乎巴不得直接冲过来，将杨熹千刀万剐。
“乔仵作，你看，这两个男人都在意你在意得紧呢。”杨熹感叹道，而后他冷笑了一声，“可是你只能选一个，你会选谁？你的选择很明显，便是那位朝中权贵——叶大人，对不对？你所谓的师兄，因为无权无势，是以你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你和沈镜知、谷烟了、阮瑶芳、宋娇娇，并着楚玉怜相比，差在哪里？纵然你不是烟花女子，可你们都是同一种女人。如今我再问你，你哪里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