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汉青正在柳林里忙活。
他喜欢在柳林里种瓜果菜蔬,长势好又快,又从不担心杂草和虫害,种下去之后就只管等着收。
更重要的是,这里种的菜,人吃了以后似乎能强健身体,病都能少生许多次。
李汉青就一辈子没有生过病。
他一辈子都靠在柳林里种菜活着,他的菜也从来都不乱卖,只卖给特定的少数人。
至于如何选定买主,他说外婆教过他一种很有效的方法。
这或许才是李汉青死心塌地尊敬外婆的根本原因,他从前山柳林里,真实地感受到了外婆的非同一般。
“应天,来吃根黄瓜。”
李汉青递过来一根鲜嫩的黄瓜。
看起来和普通黄瓜没什么区别,吃进嘴里却能感受到它别样的鲜甜。
只是,今日这根黄瓜,却又让我吃出了不同的滋味。
我从它的汁液里感受到了澎湃的生机。
“汉青叔,你最近的蔬菜都卖给了谁?”
李汉青说:“跟以前一样,按照太太教的方法,只卖给那些真正需要的人。咋了,有什么不对?”
我说:“那些最近买你蔬菜的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说起这个,李汉青就兴奋起来,“应天,咱这块地又变厉害咧,现在咱们的蔬菜都快变成神药了。好多人吃完,病比以前好得更快更彻底了。”
“这种情况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太久,太太走后三两天吧。”
我盯了一眼柳林深处,心想我的担忧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底下那位开始作妖了。
我说:“汉青叔,咱这蔬菜暂时别卖了。”
“好。”李汉青没问原因,一口答应下来,一如以前面对外婆时那般坚定、不疑。
我又找黄皮子跟它叮嘱了几句话。
带李汉青回家的时候,白承安正好载着马小东到家。
“天哥,宝楞哥咋样了?”
马小东见面就问,我没回答,分别递给他和李汉青一面令旗,没让白承安进后院。
“拿着令旗,记住我的步法和步数,别出错。”
李汉青和马小东都有些紧张。
他们不知道要见到什么,但猜到会是让他们震惊的事。
所以紧张之余,他们也有些兴奋。
后院被阵法隐藏起来的空间其实很大。
泉眼所在的汤池围在一幢小竹屋里,多余的泉水才会溢到外面,那里已经形成一个十来亩大的湖泊。
湖泊再往前,还有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竹林。
湖泊装不下的泉水,流进了竹林。
李汉青和马小东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我没和他们解释这片地方是什么,只是叮嘱他们,竹屋和湖泊可以随便逛,竹林一步也不能踏入。
宝楞还在汤池底泡着,他的白骨外面已经开始慢慢生长血肉。
那些血肉晶莹如最高品质的玉,透过血肉能够看到身体内部的脏器。
马小东看得目瞪口呆又头皮发麻,颤着声音问我:“天哥,宝楞哥他……还是宝楞哥吗?”
我说:“如假包换。”
然后马小东有些跃跃欲试,想要下去泡泡。
我对他和李汉青说:“这里的汤池你们就别想了,实在好奇,就去外面的湖里打点水,先淋一淋。如果能扛住,可以试着先在湖里泡泡。”
李汉青表示他不试。
马小东显然动了心思。
我不准备阻止,该交待的都交待了,有什么后果就自己承着。
我把宝楞托付给他们,和白承安回了县城。
或许外婆对一切早有预料,临走前才一再叮嘱我不要动用三枚印的力量,不要释放至阴气。
可惜冥冥之中有神秘力量在推动我,我自己也没有把外婆的话往心里去。
如今我已经迫不得已了。
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我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排斥这件事。
甚至于我还有些期待。
说到底,我的心里装了太多没有答案的疑惑,我想弄清楚它们。
我的爷爷到底是不是姜良工?他为什么要瞒着天道把我偷出来?我的父亲被谁剥了皮?外婆的死到底是爷爷害的还是我害的……
还有,我为什么不能有姓?
我又静下心来做了一番推演,宋老太在白承安的梦里求救,这事暂时不沾我的因果,但是它们最终都会落到我身上。
因为推演的结果显示县城北郊,胡老三的工厂和家都在那里。
当天夜里,我出阴关,尝试着进白承安的梦里,见一见宋老太。
但是没有成功,白承安身上带着强大的公门正气,他本身也有大功德在身。
出阴关,其实就是灵魂从身体里走出来。
这状态下,我近不了白承安的身。
宋老太却能进她的梦里,只能说明她下葬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危险,所以那时候就在白承安身上种下了因。
我有些责备自己的大意,那会儿竟然没有从宋老太身上发现问题。
我尝试强力在白承安身上的正气和功德之间破开一条路,结果发现白承安承受不住,差点冲散他的灵魂。
第二天醒来,白承安差点没能起床。
整个人面黄肌瘦,眼窝深陷,精神萎靡,如同连续熬了好几个整夜。
他被自己的状态吓了一跳,惊声问我对他做了什么?
他双手紧紧抱住胸口,以及质问我时的幽怨眼神,都让我有些受伤。
我决定戏弄他一下,于是说:“我让宋老太吸你的阳气了。”
白承安似是想到了不好的事,惊声问:“怎么吸的?”
我说:“跟你想的一样,所有窍洞同频,该深入的深入,该鼓捣的鼓捣。”
白承安的脸色顿时苍白,无力地又躺回床上,嘴里一直喃喃,“我不纯洁了!”
我掏了张清新符贴在他脑门上,驱散他精神上的疲倦。
他一骨碌爬起来,严肃地问我:“我该怎么办,应天?”
我憋着笑,正想结束这个玩笑,他下一句话却把我雷住了。
“我发现我竟然不排斥,还有点想感受一下那种滋味。”
我愕然愣了半晌,突然想起常书青跟我说的一句话——九成九的男人,心里都会或多或少藏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嗜好。
白承安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他心底深处藏着的嗜好,竟然是老太太?
呃,这我就没有办法开解了。
本来就只是一时恶趣味的戏弄,完全不存在的事实,他自己脑补出了期待。
我能怎么办?
“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放心!”
我一本正经地保证,白承安下意识地审视我一阵,显然在称量我的真诚。
我怕他称量出来,于是赶忙给他派活儿。
我让他想办法去查查胡春连的厂子和家里,看看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白承安很利索地出了门。
如今他不想把宋老太从他的梦里赶出去了,但是他想回应宋老太的求救。
我则是回到寿材铺子里等待消息。
下午时分,我在隔壁小卖铺接到白承安的电话,胡老三的家里和厂子都没怪事发生,他甚至还接了一笔大生意。
我心里有些犯嘀咕,难道推演的结果不是胡老三,只是恰好地点在县城北郊?
可是不应该呀!
北郊除了胡老三,还有谁能和我沾上因果呢?
我仔细在脑海里捋着县城北郊可能与我产生因果的人,可如何也想不到。
“一切如常,接了大生意?”
突然,我脑中闪过一道灵光,这不就是最大的怪事吗?
香烛纸钱都是有地域性的,胡老三的生意早已经成型,该覆盖的区域早已经覆盖。
这么多年都四平八稳,怎么突然就冒出个大客户来了?
我吐了口长气,我该去见见胡老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