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在赶往京都的漫漫官道上,一支浩浩荡荡的军队扬起阵阵尘土。
队伍中间,沐雪苒仍旧昏睡在太子车辇主位之上,厉行云此时正坐在她身侧,低头看她眉头紧锁,似乎深陷于无尽的梦魇之中,不由十分担忧。
苒苒,我并不想逼你至此 ,可是我不能再承受失去你的痛苦了。
厉行云伸手握着她柔弱无骨的小手,眼中只有柔情,哪里还有半分狠厉, 他拿起旁边的锦帕, 轻柔又细致地擦拭着她额间不断冒出的冷汗。
而在一旁的越良泽,面部棱角有些僵硬,此刻他的视线也同样锁定在沐雪苒的身上, 但却要顾虑厉行云在身侧,而不能与她亲近, 他微闭眼眸, 将眼中的占有欲强行咽下 ,藏在衣袍之下的拳头抵住掌心,指甲掐出深深的月牙形红痕。
“行云,你既深爱她 , 便要多顾虑顾虑她是否承受得住你的弑杀戾气,今后还是收敛收敛你的脾气,不要在她面前杀人了。 ”
厉行云这才抬起头, 看下越良泽:“殿下,你说的是, 我也并不想在她面前杀人,但是, 我必须这么做,她性格执拗,又聪慧狡黠 ,竟然能在我手中逃脱两次,我若不采取这般狠辣手段震慑住她,只怕日后她永远不会安分。”随后, 他又自顾自地说道:“事到如今,她会不会爱我已不再重要,我只要她能永远留在我身边就好。”
越良泽心中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有妒,有愧,也有执着,无论如何,沐雪苒,不可能永远留在他身边, 他对她 , 势在必得,如今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厉行云爱她又如何, 他的爱也同样深重,不会低于他半分。
“孤只是给你提个醒,你心中有数就好,她的丫鬟知意也在队伍中,到时候你一并将她带走吧,她格外在乎这个知意,只要留下她,相信你也就能留住你的苒夫人,至于其他的, 最好不要再逼得她过紧,否则, 怕是会伤了她, 另外,之前在别院,孤安排了两个女武婢守在你的苒夫人身边,如今也一并送给你吧,这样 既可以帮你保护她的安全,也可以帮你监视好她的行踪,如此,也算 一举两得了。”
厉行云绕是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太子不太像是会关心臣下妻妾之人,于是他开口问道:“殿下,您··为何这般关注苒苒?”
越良泽神情镇定,掩藏好自己心中的情愫, 开口解释到:“你可知 ,你的苒夫人体质并不一般, 她的血帮孤解了致命的蛊毒,也算是孤的救命恩人了,所以孤希望你今后能善待与她 ,另外, 孤也知道, 她是你最珍视的人, 所以孤同样希望她能长留在你身边,还有最后,你要记住,别再让孤看到你之前颓废无能的模样。 ”
厉行云这才打消心中疑虑 , “多谢殿下,殿下放心,此前是臣一时伤心无状,惹殿下失望了,今后臣定会自醒其身,律己精进, 永远追随殿下。 ”
越良泽轻轻拍了拍厉行云的肩膀回道 ,“你我情同手足,何须言谢, 孤自然也相信你, 只是一时被情爱囚困住罢了。”
“云儿!云儿!快逃…不要…”
二人转头望去,见沐雪苒陷在梦魇中拼命呼喊,突然,她猛地惊坐而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当她晃过神来,看到的就是厉行云那张冷峻的面庞,瞬间脸色变得更加惨白,身体更是本能的, 像只受惊的小鹿般, 迅速缩到了马车的一角,而后双手紧紧攥着盖在身上的薄毯,想要寻找一点安全感。
厉行云没有说话,见她对自己畏之如虎, 心中绞痛,因此面色更加冷冽如冰。
“我劝你不要再惦念那个楚云峥,你不会当真以为他是你的什么救命恩人吧, 他不过是太子殿下手下的一个暗卫, 奉命在柳州查案, 另外再保护你的安全罢了, 他为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奉命行事,而太子也是因为我,才会派人保护你,医治你的眼睛,不然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么? ”
“呵呵···” 沐雪苒听完,不可置信的同时,情不自禁的讥笑出声,“原来如此,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权势呀,你说, 我到底为什么这么蠢,我连宫斗剧都看不明白,是哪里来的自信, 以为能斗的过你呀 ,我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害死身边的人呀, 呜呜····· ”
沐雪苒越想,越觉得十分懊悔, 也越发憎恨自己,她快速抬起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清冽的脆响,在这车厢内显得格外刺耳。
厉行云立即出手 ,扣住她的手腕,不再让她打第二下。“好了,是我说错话了,你如果生气,打我便好,不要伤了自己。 ”
越良泽也直起身子,喉结微微滚动,心疼的看着她脸上红肿的掌印,很想用指尖帮她轻抚一番。
“太蠢了!我实在是太蠢了! 害了知夏的性命,还害知意断了腿 ,自以为是的逃脱,结果不过是溜了一圈,最后还是在你们的掌控之中, 哈哈,实在是 可笑呀····厉行云,你说, 你是不是很得意呀, 你内心一定在嘲笑我吧,嘲笑我不自量力!”
看她的声音随着身体剧烈颤抖着, 厉行云不敢在出言激怒她, 只能沉默以对。
见他不答, 沐雪苒一把拉扯他的衣领,将他的头颅拉近了一些, 猩红着眼睛, 继续怒声质问道:“厉行云,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我究竟是哪里如了你的意, 让你非要像只恶心的苍蝇一样,一直一直纠缠我,你说!你说呀! ”
厉行云的目光, 流连在她脸上, “初见你时,只觉得你绣面芙蓉,人间难得姝色, 再相处, 我且越发喜欢你轻笑时的美目, 愤怒时潋滟的锋芒,怯弱时怜动的瑟缩,就连你此刻绝望憎恨我的模样,都让我想将你嵌入我余生的晨昏昼夜之中, 苒苒,你若非要问我,哪里如了我的意, 那我告诉你,你身上的每一处 , 都是照着我的喜好长的,你让我如何不爱你。 ”
“爱我····呵呵···· ”
沐雪苒松开抓着他的手,抬高来,狠狠甩了他一巴掌,由于动作过大, 她的发簪顿时从头顶脱落下来。
厉行云不躲不闪,接住她掉落的发簪,慢慢递回她的手上,“只要你能开心,可以尽情的打 ,或者用这发簪,刺也行, 但要记住,不要伤了自己。 ”
沐雪苒继续讥笑, 此刻,她的眼神有些空洞与绝望, “你在这装什么深情人设呀,伤害我最深的不是你么,你这样自私狠毒之人,也配说爱么, 你只不过就是见色起意罢了, 如果我没了你喜欢的容貌,你还会对我这般执着么!”
说完, 她轻轻侧着头,抬起握着发簪的手, 慢慢抚摸自己有些滚烫的脸颊,“或许在这个吃人的鬼地方,美貌就是原罪吧!”
说完,她直接拿着发簪 , 猛地往自己脸上一划,鲜血顺着脸颊滑落,刺痛感瞬间袭来,可她却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
厉行云顿时心生怒火,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微微一用力,迫使她松开手中发簪, “沐雪苒,你就这点本事么, 给你发簪, 你都只敢往自己身上扎!我刚刚是不是和你说过, 伤我可以,伤自己, 不行!”
这时,看着再次自残的沐雪苒,越良泽终于坐不住了,他猛的出手,将厉行云甩到一旁,呵斥到:" 厉行云,你想逼死她么 ! 滚出去!"
说完,越良泽急匆匆的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伸出长指勾起她小巧玲珑的下巴,仔细端详她的伤口,这时 , 没人注意到的是,沐雪苒脸上的血珠正巧滴落她腕间的舍利之上,那串舍利瞬间泛起淡淡红晕 ,一闪而过,化作一缕气息, 进了沐雪苒体内, 沐雪苒顿时觉得身体一清, 脸上也没有了疼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