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梅心头一紧，却也没有直接在家门口就追问，只是赶忙扶着陆晚晚回家。
母女两个没有去主屋，而是进了陆南星曾经住过的那个偏房。
偏房里许久没人住，已经落了一层灰，屋里也冷得一张口便有浓浓白汽呼出。
可母女两个也顾不上冷了。
张红梅抓着陆晚晚冰凉的手，低声询问：“怎么了晚晚？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其实对于李二狗偶尔来找陆晚晚的事，张红梅也知道一些。
只是一时半会也没法解决李二狗这个麻烦，张红梅便只能装作不知道，并帮着陆晚晚遮掩，以免叫沈存远发现。
所以陆晚晚这么晚才回来，张红梅也猜测着是不是跟李二狗有关系。
陆晚晚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连带着声音也满是颤巍巍的哭腔：“妈，我好像把李二狗给杀了……”
话落，屋子里霎时便安静下来。
张红梅浑身仿佛血液倒灌，脑子里嗡的一声，头皮猛地一紧，耳边似乎也响起某种嗡鸣声。
大概过了好一会儿，张红梅才猛地回神。
“杀，杀了？”她的反应似乎比陆晚晚还要激烈，紧紧抓着陆晚晚的手，疾声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会就给人杀了呢？”
估摸着是终于把话说出口，陆晚晚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些，她低声啜泣：“他总跟我要钱，我拿不出钱，他就说把我俩的事说出去，让大家都知道我是个破鞋。
妈，我真的害怕，我怕存远哥知道我还跟李二狗有牵扯他会不要我……”
陆晚晚说着，眼泪便扑簌簌落下来，砸在张红梅的手背上，把她心疼得肝儿都在颤。
“他让我今天再给他拿钱，可我真没有了，他就把我拖进树林里打我，说……说要把我扒光了拖出去让村里人看着……我求他了，可他对我又打又骂。
我就，我就捡起石头砸他脑袋，我怕他还会爬起来打我，就一直砸，砸了好多下……记不清砸了几下了，我只记得李二狗不动弹了，我怎么推他都不动……”
陆晚晚说着，又开始哭，把脑袋埋在张红梅的怀里，号啕大哭：“妈……我该怎么办啊？我会不会被公安抓走啊，我不想坐牢啊，我还要跟着存远哥回城里，他以后会成为大老板，会赚很多钱，如果只能坐牢了他肯定会娶别的女人的……”
陆晚晚太害怕了，她乱七八糟地说着，一想到坐牢后会被沈存远抛弃，她就痛不欲生。
张红梅同样心慌。
可当务之急不是抱在一起哭，而是先去确认李二狗到底死没死。
于是张红梅搂着陆晚晚好一番安抚见她情绪又稳定了些，这才说要去树林里看看李二狗的情况。
陆晚晚害怕，但有张红梅陪着，便哆哆嗦嗦跟在她后面往外走。
出来之后，天上遮挡月亮的云层已经散去，借着月光，张红梅这才看清陆晚晚有多狼狈。
棉袄被刮蹭了很多口子，棉花都已经漏了出来，头发也乱糟糟的，身上满是灰尘。
最让张红梅心惊的就是，她一直握着的陆晚晚的手上，满是干涸的血迹。
怪不得刚才握着她的手就觉得触感很奇怪。
一想到那满手的血都是来自另一个男人，张红梅胃里就一阵翻涌。
母女二人一路蹑手蹑脚来到树林，很快便在陆晚晚的带领下找到了李二狗的尸体。
他面朝下趴在地上，后脑勺已经被砸烂了，看上去死得不能再死。
所幸这时候天气冷，温度低，血腥味并没有太过浓郁。
可张红梅此时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晚晚，咱俩得把尸体拖走。”她呕得双眼发红，紧紧盯着陆晚晚。
陆晚晚根本不敢看李二狗的尸体，听到张红梅这么说，有些呆滞。
“拖到哪儿去啊？”她问。
张红梅心中重重叹了口气。
两人挨得近，又有月光照着，所以张红梅能清楚看到陆晚晚惊惧茫然的表情。
这个养女，是张红梅一手带大的，从小她便疼着宠着，在她心中早就把陆晚晚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唯一的亲生女儿。
所以张红梅为了陆晚晚，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只要晚晚能平安顺遂，张红梅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这样的母爱确实应该感天动地，可这份母爱本应是陆南星的。
张红梅将亲生女儿弃如敝履，却对着养女百般疼爱，她自以为自己是个好母亲，殊不知从一开始她就错了。
张红梅没有说话，只是抓起李二狗的一条腿，示意陆晚晚抓另一条。
陆晚晚六神无主，想也没想便上前跟着张红梅一起拖拽。
虽然李二狗瘦，但怎么也是个成年男性，尤其是无意识的情况下，拖起来格外的沉重。
母女二人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十分钟过去也仅仅只把尸体拖出了十多米远。
树林另一头是一处山坡，坡下杂草丛生，鲜少有人会去。
张红梅就是打算把尸体推到那个坡下，然后再挖个坑，把尸体埋了，应该就不会被人发现。
张红梅眼见着尸体太沉，索性也不让陆晚晚再拖，而是让她回家去拿铁锨来。
“……铁锨，好，我回去拿……”陆晚晚嘴里呢喃着，匆匆往家里跑。
张红梅拖着李二狗两条腿，生拉硬拽，终于在陆晚晚回来的时候，将尸体拖到山坡边，一脚踹了下去。
之后母女两个互相搀扶着滑下去，挖了个坑，把李二狗的尸体埋了。
为了不被发现，张红梅还特意在埋尸体的上方洒了很多叶子和草。
陆晚晚跌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埋尸体的位置，不知在想什么。
张红梅回头看她，良久，才哑着嗓子说：
“晚晚，如果尸体被人发现了，有人查到咱们家，你就说……人是妈杀的，跟你没有关系，记住了吗？”
陆晚晚眸子微微动了动，错愕地抬头看向张红梅。
她看不清张红梅的神情，只是迟疑许久，才重重点头，嗯了一声。
夜色浓重，仿佛能将一切罪恶阴暗都吞没掉，待次日太阳升起，便彻底消弭于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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