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平这话一出,陆建国像是一下子被点醒了似的,他起身,大步走到陆晚晚身边,伸手便抓住了她的头发。
陆建国就这样扯着陆晚晚的头发,硬生生将她的上半身从地上给拎了起来。
他弯腰,眼神跟陆晚晚的齐平。
“晚晚,你现在都学会撒谎骗人了?”陆建国紧紧盯着陆晚晚的眼睛,声音低沉,没有透出一丝愤怒,却把陆晚晚吓得小脸惨白。
“爸,我没有,你别听陆景平瞎说,我真的没有撒谎!”陆晚晚感觉头皮处传来一阵阵撕扯的疼,说着话,眼泪便扑簌簌落下来。
她被陆建国抓着头发,害怕得手脚发软,根本无力支撑,以至于身体大部分重量都落在被抓着的头发上。
那种剧烈的撕扯疼痛让陆晚晚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甚至怀疑下一秒自己的头皮就会硬生生从脑袋上撕裂开。
陆建国却没有对陆晚晚生出半分怜惜,甚至还隐隐生出一种变态似的快感。
他如今没了工作,名声也臭了,村里人每天都用那种异样的目光打量他。
陆建国每天都是带着满肚子愤懑和憋屈回到家,时间久了,积压的情绪便让他逐渐心理变态,急于寻找到一个发泄口。
这也正是陆建国打他的几个儿女越发频繁的原因。
“没撒谎?没撒谎你害怕什么?啊?老子有那么可怕吗?!”陆建国越说声音越大,最后他抬手又是狠狠一巴掌打在陆晚晚脸上。
陆晚晚发出尖叫,想要继续求饶,就听门口处传来一声惊呼:
“建国!你打晚晚做啥呀?!”
屋里几人齐齐一怔,同时向门口看去。
陆晚晚眼底迸发出一抹光,像是终于见到了救星,哭声更大:“妈!妈你快救我啊……”
张红梅,竟然回来了!
陆建国愣愣看着站在门口消瘦了整整一圈的张红梅,莫名有些心虚。
原来已经过去五个月了吗?
屋里几人不约而同这样想着。
陆家所有人都忘了张红梅出狱的日子,就连她最疼爱的陆晚晚,都没有想起。
张红梅今天上午就被放出来了。
她以为家里的男人和儿女会来接她,便一直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着。
可是一直等到下午,张红梅都没等到陆家人。
她掩下心底浓浓的失望,努力让自己不去回想狱友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张红梅将近一天没吃东西了,身上又没有钱,别说吃饭,连公共汽车都坐不了。
她只能走回绿水村。
一路又渴又饿,走走停停,直到天色昏暗才走回来。
本想着回家后好好质问家里人怎么不去接她,却没成想一进院就看到自己男人在打女儿,便也顾不上其他了,喊了一声就快步进屋,把陆晚晚从陆建国手下拽过来,紧紧搂在怀里。
“孩子做错了什么事,你说她两句也就行了,做啥动手打她呀!”张红梅怨怼陆建国,心疼地用手轻轻摸着陆晚晚红肿的脸。
见陆晚晚疼得身体都在哆嗦,张红梅只觉得一颗心都揪着。
可她这副慈母模样,单单只给了陆晚晚。
曾经陆南星挨打的时候,张红梅可从没这样说过。
“打!往死里打!这小贱蹄子不给她打疼了她不长记性!”这是陆南星挨打的时候,张红梅的原话。
若是陆南星在场,恐怕又要露出一脸的嘲讽了。
陆建国的心虚和怔愣也就只有一瞬间,听到张红梅的谴责,他脸色再次阴沉。
“你问问我为啥打她?这么多年好吃好喝养着她,她从食品厂拿了桃酥,一口都不给家里人吃,倒是巴巴儿地给沈存远送去!不要脸的白眼狼,打死也是她活该!”
一听到陆建国凶狠的声音,陆晚晚便忍不住发抖。
好在张红梅回来了,她紧紧缩在张红梅怀里,两只手也像是八爪鱼似的,用力地抓着张红梅的衣服,像是生怕陆建国再把她拉过去毒打似的。
桃酥?张红梅听到陆建国的话,没有去想这件事谁对谁错,而是不自觉地想到另一件事。
好像从她被关进去到现在,陆晚晚都没有去看过她,更不用说给她送点东西了。
张红梅搂着陆晚晚的手,忽然就没那么紧了。
她垂头,目光有些黯淡地看着陆晚晚。
“晚晚,你还记着妈今天被放出来吗?”张红梅的声音沙哑又平静,明明没什么情绪,可听着就是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发寒。
屋里其余几人均是安静下来。
陆建国粗重的呼吸声都轻了许多,陆晚晚的哭声也是戛然而止。
陆晚晚不敢看张红梅的眼睛,她脑子里飞快想着该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几秒后她赶忙开口:
“妈我记着呢,只是我好像算多了一天,以为你明天才回来,不信你看,你看我的挂历本……”
说着,陆晚晚便忙不迭起身跑回自己屋里拿出一个挂历,将今天的日期翻过去,把明天的日期给张红梅看。
上面竟然真的被陆晚晚用红色的笔给圈起来,像是提醒自己不要忘了。
张红梅眸光微颤,脸色这才终于缓和下来,再次将陆晚晚给搂住。
陆晚晚心中松了口气,幸好,幸好张红梅回来了,否则今天晚上她怕是要被陆建国打个半死。
此时陆家的氛围带着些许诡异,一家五口,可以说是各怀鬼胎。
陆建国面对张红梅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他心虚,怕张红梅知道他之前跟孙秀芹鬼混的事,怕她知道自己被厂里开除,可同时他又放不下身为一家之主的威信,觉得自己做什么都轮不到家里这些人来管。
陆景阳倒是没什么感觉,反正又不是他一个人忘了张红梅今天出狱,大不了大家一起挨骂。
陆景平嘛,他心思更阴暗,他暗搓搓地想着等吃完了饭他就把自己的事告诉想张红梅,最好是她接受不了,在家里又吵又闹。
他不好过,那就谁都别想好过。
陆晚晚已经躲进屋里了,正在给自己的脸抹消肿的药膏。
张红梅坐在桌前,也没心思说话,埋头只顾着吃饭。
她都快饿死了。
陆家三个男人就坐在那里看着张红梅吃,一时间,饭桌上只有张红梅吧唧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