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可乐放到桌上,程望转头朝厨房喊:“我来了,妈你别炒了你出去和大哥聊天吧,油烟太重了。”
青年的背影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
他的背更加开阔,身板挺得更直,遮挡住窗外倾泻进来的残阳。
杨萍笑骂着走出厨房:“都说了我做的比你好,非要插手,等一下做坏了你自己全部吃进去。”
“好了好了知道了,快出去。”
沈景言见杨萍在围裙上擦着手,走到桌边时看见桌上的可乐,她皱眉往厨房看了眼,随后转过头对沈景言歉然一笑:“这完蛋孩子,让他泡茶他就是懒,我给你泡杯茶喝。”
沈景言笑着摇头:“阿姨不用,你坐下休息吧,这个也可以。”
杨萍原本还想坚持,却见到面前的男人坚持要她坐下,只好点头坐到人身边去。
她看见这个人身上穿的衣服,白衬衫干干净净,全身上下整整齐齐,身上也散发着清香。
和廉价洗浴产品不同,闻到味道她就知道不便宜。
沈景言与这个陈旧的家里任何一个地方都格格不入,杨萍心里生出半分拘束无措,她又在围裙上擦擦手,嘴角笑容有点不好意思:“这几天都没来得及大扫除,见笑了。”
说罢,她朝左边挪挪屁股,跟人中间隔开半臂距离。
沈景言看出她表情僵硬,弯唇摇头:“不用,现在就很好,我才是来的匆忙没有准备什么礼物,我明天喊人给你们送来点日用品,可以带回去和奶奶一起用。”
“不用,不用那么客气!”
杨萍反应很大,连连摆手。
他们已经欠这个人很多,不能再让人家费心。
“都是些不值钱的菜,家常菜,就是想着明天要走了,小望留在这里上学工作,也没个认识的朋友......”
她是想,如果这位沈总,能和她家程望有点联系,也好有个照应。
杨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拍拍大腿:“我不是要您帮小望的意思,这孩子有时候人比较浑,但他心眼不坏,我就怕他被带坏......”
沈景言了然笑笑:“我知道,您放心。”
沙发上两个人聊一会,突然厨房浓烟滚滚,程望被呛到咳嗽不断,从里面边扇油烟边往出走:“咳咳......什么辣椒啊跟手榴弹一样。”
“咳咳......”
“妈!”
“妈!别唠嗑了,你儿子要死了!”
杨萍连忙赶过去把窗户打开,边打程望屁股边用脚踢他:“成事不足,快出去呆着!一天到晚净给你妈惹事。”
程望被打到沙发边上。
扭头对上沈景言深沉的目光,他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挠挠头:“意外,意外。”
为了挽尊,他“害”了一声:“你说吧,不帮忙就说我一天到晚就知道玩,一帮忙就说我一天到晚净添乱。”
“哦,还有,不出门就说我天天呆家里,一出门就说我天天就知道往出跑,大哥你评评理。”
程望还在不断吐槽。
厨房锅铲碰撞声,耳边吵闹的叽叽喳喳,还偶尔夹杂邻居家里打孩子的声响。
沈景言忽而垂下头笑了。
程望被笑的莫名其妙:“笑什么呢大哥?你也取笑我?”
“你想多了。”
他声音淡淡的,眼神朝自己身旁示意:“坐?”
程望又大大咧咧笑起来,走过去,屁股刚沾到椅子又马上弹起来:“不对!”
沈景言被他一惊一乍差点吓到,皱眉:“长痔疮了?”
“不是,我没痔疮。”
他反驳一句,伸手指指旁边房间看向沈景言:“大哥跟我来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见程望满脸认真,沈景言狐疑扫过他的脸,试图从里面看出什么,很可惜除了满脸傻笑什么也没有。
他认命站起身跟着他进房间。
程望的房间不大,房间贴着墙摆了张双层床,床是木头镂空图案,图案是几只卡通羊头。
上层边缘还贴着好些卡通贴纸,有些边缘都翘起,泛黄,看起来有点年代。
他随手拖过书桌的椅子到沈景言腿边:“坐。”
沈景言坐在窄窄椅子上看程望翻箱倒柜,很快,他从抽屉里面拿出一张纸,一支笔,还外加一个铁盒子。
程望撅起屁股趴在书桌涂涂写写,沈景言没看出他是想做什么。
过了几分钟,那张纸递到他眼皮下:“呐,你看看我这个欠条过关不?”
白纸黑字。
程望:
我程望,欠沈景言大哥的转账一共六十万,会在接下来工作后慢慢还清,以此作为证据。
字迹像狗爬。
下面还给他留出签名余地。
沈景言没接,只是慢悠悠说:“格式不合格,字太潦草,还有,没有写清日期,也没有公证人。”
程望挠挠头:“这么麻烦啊……你等会我查一下流程。”
纸还没收回去,沈景言就率先拿过来。
感觉到程望投过来惊讶的目光,他缓缓说:“不用了,这样就好。”
他以前没指望程望会还,这笔钱还不还对他来说不太重要,毕竟程望也付出过一部分精力劳力。
“那我盖个手印,你等等。”
程望兴致勃勃把铁盒打开,拇指按上红色印泥,借着沈景言的手在纸上最下面按下个歪歪扭扭的指纹。
“好了,这样就搞定了,我到时候打工慢慢还给你。”
沈景言看着程望又弯下腰把东西了挨个放回去,他手指弯曲,把这张纸叠好收起来,随口问一句:“你奶奶怎么了?”
蹲着的收东西的人动作顿住,很快又动起来。
程望笑着:“没什么,就是年纪大了,得了病,说是什么阿尔兹......”
“什么....默。”
沈景言替他回答:“阿尔兹海默症。”
“啊对,就是这个。”
程望把抽屉关上站起身:“因为我妈在这治疗,没有时间回去看她,所以给她请了一个护工,后来有一次打电话说她走丢了,还是村里人给送回来的,去医院一查才知道,得病了。”
“经常忘记事情,现在连护工也不认了,总是打电话给我妈说家里进小偷,要害她,还闹着说想我妈和我了,这不是一出院,我妈就想着回去陪她。”
沈景言听见这个,目光变沉变重。
那么熟悉的扬景,让他无意中问出这个问题:“如果她最后连你妈妈和你都忘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