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饭点,火锅店没什么人。
服务员拿着菜单到两人身边,一人递过去一张:“这是菜单,有什么需要可以再喊我。”
沈景言随意扫了一眼。
贺承洲翻看两页,问他:“想吃什么锅底?”
菜单上的锅底不多,沈景言第一眼就看见那款养生锅底,有意逗面前人,于是他说:“这个吧,红枣养生。”
闻言,贺承洲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弯起嘴角:“好。”
“火锅油腻很上火,如果中和这个锅底会好很多。”
男人丝毫没有发现沈景言在揶揄他,反而还夸赞了一通。
就像老父亲看见孩子终于懂事了一般。
“......”
沈景言一言不发,继续翻看菜单。
最终两人点了些平时常见的蔬菜和各种部位的牛肉。
大部分是贺承洲推荐的,说清汤养生锅底烫牛肉会很好吃。
在等菜途中,沈景言终于有机会问他那个问题:“你说合同有问题,是什么问题?”
“我来Y市,不是因为这个。”
贺承洲的表情看起来很温和,就连嘴角上扬的弧度也与平时没什么不一样。
但不知怎么,沈景言从他此刻从容的表情中看出一丝慌张。
不能让他说下一句话。
这是他第一时间闪出的想法。
沈景言心里一跳,下意识偏开了头,伸手拿起一边的茶壶,给自己面前那个原本就有水的杯子再添上一些。
直到实在无法容纳一滴茶水。
对面的男人明显不希望他逃避,低沉的嗓音缓缓说出后半句:“我说过的,因为想见你才来的。”
沈景言手一顿,茶水从杯子漫出来。
他把茶壶放下,侧过头去旁边拿餐巾纸,只是还没碰到桌子,另一只手就比他先一步用纸巾吸干桌面茶水。
沈景言手没收住力道,恰好覆在男人手背上。
他眉心一跳,下意识抬头看人,正正好好撞进那双离自己很近的眼里。
因为帮他擦水,贺承洲的身子微微站起来一些,沈景言只能稍稍仰着头才能看见他的表情。
男人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专注。
他的眼睛很漂亮,沈景言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
特别是此刻带上了些许认真,让那双温情的眸子无端显出些深情。
仅仅只是一秒,沈景言马上挪开了眼睛,低下头,把自己的手收回来。
这样不对,一切都不对。
似乎有什么东西,偏离了既有的轨道,在沈景言不知道的地方横冲直撞,逐渐走向未知数。
他的心脏跳动速度加快。
不是因为其他,只有沈景言自己知道,他在害怕。
害怕那个未知数,害怕他没设想过的事情。
这让他感到不安全,身体周身此时的屏障在向他奏响警报。
“您好,方便给你们上一下菜吗?”
旁边温和的女声打断两人之间诡异的安静。
贺承洲把桌面的水擦干,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用平静的声音回复服务员的话:“可以的,麻烦了。”
因为外人的介入才让氛围没有刚刚那么怪异。
沈景言也像一只蜗牛一样缓缓又探出自己的触角,他眼睛看向桌面上那张还没收走的湿润餐巾纸,伸手拿起来,丢到旁边垃圾桶里。
菜很快被上完,服务员很贴心把锅底的火打开,又帮两人下了些不容易熟的菜,这才离开。
两人之间很安静,没有人再开口说一句话。
沈景言没有再抬头看人,只是一味盯着面前的锅底,肢体动作僵硬到面前的贺承洲都能感觉出来。
贺承洲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静。
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面的心跳在逐渐失控。
他眼睛落到面前那个人脸上,沈景言的睫毛在轻轻颤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甚至一秒都没从火锅上挪开。
像一只炸毛防备的猫。
贺承洲想起家里的棉花,有时候它做错事,在床上撒了尿,被人发现后,就是这样的状态。
毛发炸起,盯着面前的人看,似乎只要主人多说一句什么,就要翻脸挠人。
但贺承洲知道它不会,只是在虚张声势,因为不知道该做什么所以才不知所措。
沈景言在慌乱,他能看出来。
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闭口不谈刚刚说过什么。
贺承洲放在桌面的手指蜷起,张嘴,尽量平静说出那句话:“我说的话是认真的,不是因为开玩笑逗你,抱歉,好像吓到你了。”
他不能让沈景言躲。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只要这一次把沈景言放走,他以后可能真的没有见到这个人的机会了。
沈景言脑子很乱。
其实也有一定被吓到的成分在。
在纵容这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靠近自己的时候,沈景言就知道会有今天这种情况。
但他没想到会那么快。
又或者说,他以为贺承洲不会认真的,就跟他一样,成年人之间的暧昧,点到为止。
在上次麻将桌过后,他分明都已经告知了贺承洲自己不会对任何人认真,可这个人依旧选择与自己明牌。
“没有吓到。”
沈景言端起旁边的茶杯缓解自己干哑的喉咙,茶水很满,端到唇边的这段距离,已经撒出来一些,弄湿了他的手指。
放下茶杯,沈景言抽出一张纸擦拭被沾湿的手,开口对面前的人坦言:“贺总应该还没忘记之前我跟你说过的话吧?”
“没有。”
男人回答的很干脆。
沈景言反而感到意外,抬头看人,刚对上眼神,就见贺承洲眼底蔓延上一些笑意。
贺承洲弯着唇笑:“终于舍得看我一眼了。”
沈景言抿了抿唇:“我的家里情况特殊,你的朋友应该也跟你说过,我父亲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然我也不觉得我自己是。”
他语气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轻松:“就如同你朋友说过的那样,我对感情并没有很上心,跟贺总你......”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而后又继续说下去,只是嗓音艰涩一些:“跟你也只是我一时兴起而已,不用太放在心上。”
“沈景言。”
贺承洲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沈景言后面的话都被这一声堵在喉咙口,他眸光一颤,听见面前的男人用低沉的声音说:“我知道……”
“所以,我想追求你,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