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上了香，没有以亲人的角色披麻戴孝，上完香就要走。
陆志远忍无可忍，把她给喊住了。
“好歹等你爷下葬后再走。”
江知满脸疑惑，“之前不是说要断绝关系吗？咋现在又要认了，你有点草率啊。”
察觉到大家投来的目光，陆志远憋红了脸。
“你闭嘴，快过来！”
江知本来连上香都不想来，是江静玉催着她，当是全了最后一点血缘的情分。
面对陆志远的呵斥，她也不搭理，径直跟着姥爷走了。
最后只有佟香梅追了出来，拉着江知要回去。
“好歹是你爷爷，咋能就这样走了，乖乖听话，跟阿姨回去。”
江知觉得她莫名其妙，甩开她的手
“你有病吧？有病去治病，别招惹我。”
佟香梅满眼宠溺，笑了开来。
“你这孩子，脾气咋这么大，你爸上回说的是气话，哪儿能真的不认你？阿姨替他跟你道歉行了吧。”
江知白眼一翻，纯纯有大病。
她懒得搭理佟香梅，径直走人。
将那些谴责远远抛在脑后。
“这还是亲孙女儿呢，咋这样狠心。”
“她爹妈离婚了，她又是跟她妈过日子，自然和爹不亲。”
“她爹可是所长，以后有她后悔的。”
“后悔啥啊，这闺女自个儿也争气，听说成绩可好了。”
“成绩再好，那也是不孝女，以后要遭报应的。”
佟香梅听见他们的话，心里别提有多满意，踩着江知给自己造了一把名声。
“江知就是脾气大了点，她没有恶意的，这孩子打小就和她爷爷不亲。”
“得了吧香梅，你就别帮她说话了，有这么一个闺女，你也不容易。”
佟香梅柔柔一笑，“她是老陆闺女，在我心里就是我的亲闺女，当爹妈的，哪儿能和孩子计较？她年纪小，以后就懂事了。”
她掐算着时间，恰好让陆志远听见她的话，满心感动。
他握了握佟香梅的手，叹气道：“委屈你了。”
佟香梅嗔了他一眼，“委屈什么，我是你媳妇儿，都是应该的。”
她越是如此，陆志远心里越是过意不去。
“江知这性子已经拧不过来，我以后也不指望她了，她跟着她妈一起生活，我确实不该再给抚养费，以后我的工资交给你，那边的钱就不用给了。”
佟香梅迟疑道：“这会不会不太好呀？”
“没什么不好。”
江知不认他，他对这个闺女也没什么好稀罕。
没道理为了一个和他不亲的闺女，来委屈自己媳妇儿。
佟香梅心中狂喜，这意味着陆志远已经全然信任她，以后就是她当家了。
她正想跟着陆志远进屋，忽而大腿被人抱住。
“妈妈！妈妈！大家都说你嫁了个大官儿，在城里享福了，你咋不带我进城？你不是说等你在城里站稳脚跟，就来接我的吗？你为什么骗我！”
佟香梅浑身僵住，一阵惊慌涌上心头，冲得她头皮发麻。
有那么一瞬，她想把脚边这孩子踹开，但理智克制住了她。
陆志远眯起眼，“他喊你什么？”
“我没听错吧？老二，他喊你媳妇儿妈妈呢。”
“别说，还真跟你媳妇儿有几分像。”
“这孩子不会是你媳妇儿生的吧？”
“老二，不是说你娶了个黄花闺女吗？”
陆志远脸色沉下，他和佟香梅结婚这么久，自然是同房的。
头一回她确实喊了疼，他也没怀疑过。
“香梅，这咋回事？”
佟香梅讪笑，“这是我娘家姐姐的孩子，他喊我姨妈，但这孩子开口晚，回回看见我都喊妈妈，我都习惯了。我上次不是跟你说要接我侄子来家里玩吗，你没同意，不然早见到这孩子了。”
陆志远脸色缓和几分，“原来是这样，既然这孩子跟你亲，等爸的后事办完，你就接他来家里玩几天。”
佟香梅拍拍孩子的脑袋，“听见没，快谢谢你姨父。”
……
陆志远老家恰好也在桥头公社，离服装厂不远，江知便决定过去看看。
江德顺整了整衣领，“你也不早说，姥爷换一身衣裳，显得精神些。”
江知笑嘻嘻道：“姥爷现在就很精神啦，十里八乡就没有比姥爷更英俊的小老头！”
把江德顺哄得尾巴都要翘起来。
“走，顺带看看你小姨在厂里干得咋样。”
江知暗暗撇嘴，她对江美玲可不抱希望。
来到东星大队，队长一眼瞧见了江知，脸上立马堆起笑容。
前些日子为了给她和梁安修整这个服装厂，他可付出不少力气。
起初只是想着服装厂建成，对村里也有好处，没想太多。
没想到这两个丫头会做人，给他付了辛苦费不说，还有不少好烟好酒送上门。
梁安还特地和他说了：“这些都是江知吩咐我带过来的，以后服装厂少不得还要队长费心。她的意思是，队长要是能在服装厂挂个名儿就更好了，也不用坐班，有事儿的时候搭把手，每个月工资照领。”
队长现在看见江知，就跟看见财神爷似的。
梁安其实不大理解为什么要在厂里设这么一个岗位，这不是拿钱养闲人吗？
后来村里因为招工的事儿闹了起来，就是队长出面把人压下的，她就明白了。
亲人都不一定有利益靠谱。
“这不江老板嘛，来视察厂子？我带你去。”
他先前还小看江知，觉得这两个丫头凑在一块儿，就跟过家家似的。
后来他还真去翻了一下报纸，才发现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他现在可丁点不敢小看这丫头，矮矮的个子，大大的能量。
“队长大爷，你喊我江知就行，这我姥爷。”
队长连忙握住江德顺，夸道：“叔，你家有个好孙女儿啊！”
江德顺笑得见牙不见眼，满脸谦虚。
“还行还行，这孩子确实比同龄人要有想法一些，我们顺道过来看看。”
队长领着他们去厂里转了一圈，厂子不大，缝纫车间占了大半地方。
裁床这道工序比较复杂且危险，梁安聘请了两个退休老师傅过来，开的工资比他们退休工资还高。
其他地方隔成几个小间，用来整烫和质检。
尽管有些简陋，但才起步就能规整成这样，江知已经很满意了。
“姥爷，看得差不多了，咱走吧。”
江德顺收回目光，心里正疑惑，他咋没看见江美玲的身影。
“好好好，走吧，别打扰大家干活。”
他们前脚才从厂里出来，忽而听见冯小云一声怒斥。
“江美玲，这才第一天，你都偷懒多少回了！一个上午，你去了十二次茅坑，没有你这样干活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