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他多有大方呢,没钱还说大话。”
赵学文很没出息地把钱揣起来,“这是他给我的。”
江知瞪大眼,“他给你买衣服的!”
赵学文理直气壮:“你刚不说了,今儿买衣服的钱你包了。”
江知被他这无耻的模样气笑了,“你就抠吧,抠不死你!”
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嘴上嫌弃,却还是给他挑了几身衣裳。
反正不是花自己的钱,完全不心疼。
林惠美想到赵继宗刚才的神色,捏着赵学文的衣摆扯了扯。
“我觉得你晚上回去肯定得挨骂。”
赵学文满不在乎,“我又不是头一回挨骂,大不了我去隔壁蔡大爷家猫一晚。”
他先前给蔡大爷家修过电视机,一来一往,便和他们家熟悉了。
他们虽然是邻居,但比亲爹妈对他还关心。
正是知道他爸妈偏心,没少收留他回家吃饭。
他爸妈为此感到不满,但蔡大爷是长辈,他们都不敢多说。
想到这个,他给蔡大爷夫妻俩也挑了两身衣裳,没蹭江知便宜,都是自己掏的腰包。
江知几人在地摊街逛到饭点,便在附近找地方吃饭。
工大附近摆了不少小吃摊,居民楼下也有很多小饭馆,物美价廉。
就是开在居民楼下,就是不能追求环境。
他们正吃着,忽而听见楼上传来一声巨响,隐约像是有人在踹门。
江知好奇地抬起头,发现身边这些人已经见怪不怪。
“又是老梁家的人吧?”
“可不就是,都来好几天了。”
“工作不都被他们弄走了,还为难这俩闺女干啥,想把人逼死不成。”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上头不还有一套房子?”
“嘿,还真被你说准了!把俩闺女嫁出去,能拿礼金不说,还能把房子腾出来。”
“哎,真是没脸没皮。”
江知最喜欢凑热闹,转过头和他们唠起来。
简单来讲就是楼上住的这一家,夫妻俩因公牺牲,留下俩闺女相依为命。
这夫妻俩头七还没过,俩孩子家里的叔伯纷纷跳了出来,要争厂里发的补偿金。
刚好那大闺女差两个月才满十八岁,还没到接班的年纪,她那爷爷奶奶又出来和她们争工作。
工作的事儿才尘埃落定,现在又想来抢房子,这不是不要脸是什么。
“那厂里就不管这事儿?”江知吃惊道。
老太太摇头叹气,“人走茶凉呗。”
那夫妻俩刚牺牲的时候,厂里对他们大为称颂,才走没多久,人闺女被欺负成这样,也没人出来说个理。
江知听得连连摇头,却没想过多管闲事。
她起身付了钱,才从饭馆里出来,忽而听见楼上传来尖叫声。
“你们再逼我,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江知脚步倏然顿住,这声音咋那么耳熟呢。
林惠美见她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江知二话不说,转身飞奔上楼。
赵学文和林惠美对视一眼,跟在她身后跑了上去。
江知没有多想,挤开人群往里钻,果然瞧见一个女孩正拿着菜刀抵住了脖子,都见红了。
这个女孩,正是在地摊街摆摊的摊主!
而逼迫她的那些人,无一不是神色冷漠,好似根本不信她敢抹脖子。
江知冲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了女孩手里的刀子。
“你蠢不蠢啊,刀都在手里拿着了,要砍也是砍他们啊!砍死一个保本,砍死一双你还赚了。”
说着,她把菜刀塞回女孩手里。
“加油,砍!”
女孩有些懵,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别说她没反应过来,梁家人也没想到。
本来大家都默认这是梁家的家事,连厂里都没打算管,要江知来多管闲事。
“你谁啊!”
“年纪小小,满口的打打杀杀,你爸妈怎么教你的?”
“这是我们梁家的事,与你无关!”
江知猛地回过头,恶狠狠瞪着他们。
“你们是旧社会的地主吗,还搞包办婚姻这一套!我看你们的思想很危险啊,这跟我们自由民主的社会主义路线完全相悖!你们是哪个厂的,我现在就去找你们领导好好问问,像你们这种觉悟不够的人,还怎么一心为厂里做贡献!”
“人爸妈才为厂里牺牲,他们是厂里的英雄,放任英雄的女儿被这样欺负,我看你们厂领导也不是啥好鸟!”
她一把攥住女孩的手,“走,我在宁市日报有朋友,这件事性质实在恶劣,我看很适合当反面教材嘛,必须披露出来,让广大群众来评理!”
江知上来就给梁家扣帽子,见她还要去报社,梁家人纷纷慌了。
为首的男人却嗤之以鼻,“让她去,小丫头口气倒是大得很!”
他还真就不信了,光凭这么一个臭丫头,能说动报社的人。
江知冷冷一笑,“我还以为我这张脸在宁市已经足够出名了呢,原来还有人不认得我陆江知啊!”
林惠美附和道:“不认识你不奇怪,把你爸喊过来,他们就该认识了。”
赵学文点点头,“说的是,你爸是派出所所长,这都要闹出人命了,报警不为过吧?”
梁家人不怎么关注新闻,平时也没看报纸的习惯,听见江知的名字,仍旧是满脸迷茫。
但他们身后看热闹的那些人已经窃窃私语起来。
“还真是陆江知啊。”
“谁?”
“那啥,今年少年速滑比赛的冠军啊,夺了两块金牌那个。”
“我就知道这是好孩子,你看她多有正义感啊。”
“哎,我们这些邻居,还不如一孩子呢。”
江知一冒头,同一栋楼的邻居便不再袖手旁观,纷纷谴责起梁家人。
梁家那些人被骂得像过街老鼠,落荒而逃。
他们离开后,女孩才像是脱力一般,手里的菜刀应声而落。
江知没忙着安慰她,而是代替她给这些邻居一一道谢。
等他们都离开,她才给林惠美使了个眼色,让人把门关上。
江知俯身捡起菜刀,看见上面的血渍,眼底泛起寒光。
“你就算真死了,也不会震慑住他们。”
江知把菜刀放回厨房,才发现这里头还藏着一个孩子,脸色惨白如纸,瑟瑟发抖缩在角落里。
她把这孩子带了出来,继续说道:“你死了,他们不痛不痒被人谴责几句,你家这房子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连带着你妹妹也会被人赶出去。”
江知摸摸这孩子的小脸,“你叫什么名字?”
“梁乐。”
“姐姐呢?”
“梁安。”
“看来你们爸妈是想你们平安喜乐,一样都没做到。”江知努努嘴。
她走到梁安面前,“原来你还不满十八岁啊,上次看着比现在显老。”
梁安低声道:“我出去摆摊一般都会抹粉,不扮老的话,摆摊容易被人欺负。”
“你这年纪,应该还在读书才对啊。”
梁安摇摇头,“我中专毕业后就没继续读了。”
学校本来给她安排了服装厂的工作,但只干了几个月,爸妈就出事了。
妹妹还小,她得带在身边,就把厂里的工作辞了,转而出去摆摊卖衣服。
江知点点头,“走吗?”
“去哪儿?”梁安抬头看她。
“报社。”她说要把梁安的事情登报,可不是开玩笑。
江知见梁安一脸为难,不由得嗤笑。
“你在顾忌什么?被人逼到这份上,还不打算把事情闹大?现在不抓住机会,等着他们再次上门抢房子吗?你们这一家子,连骨血带皮肉,够他们吃好几回呢。”
梁安面露颓色,她爸妈生前受厂里领导照顾,她确实抹不开脸和厂里闹。
梁家人来争抢的时候,厂里的领导都在劝她。
“你爷爷奶奶确实有资格得一份赔偿金,这钱你该给。”
“你不到年纪接工作,这工作就给你大伯小叔家。”
“你年纪小,多听家里人的话,他们还能害你吗?”
她一步退,步步退,直到无路可退。
梁安的神色从迷茫到坚定,她不能退了。
“我跟你去!”
把遮羞布揭开,她必定会受到厂里领导的指责。
无论是什么结果,总不会比现在更差。
江知出面,徐凤自然没有不应的,尤其是伸张正义的事,她义不容辞。
从报社出来,江知才问:“我上回跟你说的事,你想清楚了吗?”
梁安虽然年纪小,但父母过世后,她经历了不少,比同龄人成熟懂事。
她之前没答应,是觉得江知年纪小。
如今见识到了江知的行事风格,她才知道自己小看了江知。
“等梁家的事解决,我就跟你合作。”
告别了梁安,江知才把自己和梁安认识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赵学文惊愕,“你要和她合作开服装厂?”
“算不上厂,刚起步也就是个小作坊而已。”江知耸耸肩,仿佛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
林惠美心情有些复杂,“你刚拿的版税,就打算投到这个小作坊里?你胆子可真大。”
江知嘿嘿笑了起来,“胆子不大,怎么赚钱啊,你们要不要掺一脚?”
赵学文和林惠美不约而同摇头,他们没有江知有钱,也没有她的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