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绣桃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田埂间弯腰驼背了大半辈子,临老了,竟还能吃上“国家饭”?
不,是吃上自家儿媳妇带来的福气!
“好、好……”她声音发颤,粗糙的手指紧紧攥着补丁摞补丁的衣角,指节都泛了白,像是生怕眼前的好事会突然飞走似的。
沈万民却皱紧了眉头,沟壑纵横的脸上写满忧虑:“可这鱼糕子……我们连见都没见过,咋做?再说,安平县到清水村这么远,靠你娘一个老婆子来回跑,怕是腿都得跑断!”
“谁说我不行!”
林绣桃急得直推老伴,生怕他这话寒了两个孩子的心,“我年轻时挑百斤谷子都不带喘的,送个鱼糕子算啥?”
姜清梨看着老两口像孩子似的斗嘴,忍不住抿嘴笑了。
她轻咳一声,温声道:“爸妈,你们别急。鱼糕子的做法很简单,一会儿我手把手教你们。至于送货的事……”
她看了眼沈厉才继续道:“清水村的豆腐店王大哥每日都往县里送豆腐,咱们的鱼糕子搭他的顺风车就成。这事沈厉已经和王大哥谈好了,连装货的竹筐都备齐了!”
听到这话,沈万民猛地抬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他没想到,这丫头竟把事情安排得如此周全!
“比珍珠还真!”
看着老两口高兴地样子,姜清梨也高兴,毕竟她以前可没少看恶毒婆婆和小姑子的小说。
再说,他们这个年代的人多多少少会和自己有点代沟吧!
谁知下一秒,沈万民突然普通一声跪了下去。
“爸!”姜清梨吓了一跳,慌忙去扶,可老头子像是铁了心似的,怎么拽都拽不动。
沈万民声音哽咽:“丫头,你别瞒我……这鱼糕子的方子,肯定是是你姜家祖传的吧?”
他粗糙的大手死死攥着裤腿,“你爹娘如今还在农场里吃苦,你却把家传的手艺拿出来贴补我们沈家,这份恩情……”
说到这沈万民哽咽了!
他不是没有听说,姜家老爷子当年悬壶济世,是四里八乡有名的赤脚郎中。
那老婆婆更是灶台好手,烹得一手十里飘香的农家菜。
偏是这对夫妇时来运转,竟在田间地头拾得件稀世珍宝,一朝发迹,成了安平县茶余饭后最叫人津津乐道的传奇!
姜清梨没想到老头子会这么想,她声音发颤,膝盖一软差点也跟着跪下:“爸,您快起来。我没您想的那么好……”
她能说这手艺是从二十一世纪的短视频里学来的吗?
她能说她完全是因为知道剧情,所以想傍大腿吗?
姜清理从来没这么心虚过,她觉得自己太对不起人家老实的庄稼人了!
算了,她决定了,她以后要千百倍的对沈厉好,对沈厉的父母好,对沈厉的家人好……
“丫头!”
沈万民突然老泪纵横,“你放心,这鱼糕子的买卖,我们老两口拼了命也给你撑起来!等你爹娘……等你爹娘平反那天,我们沈家一定……”
他说不下去了。
十年前那个雪夜,要不是姜丫头她爹救他,他这条老命早就交代在山里了。
这份债,他记了一辈子啊!
春风拂过院角的梨树,雪白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像极了那年冬天的雪。
当年要不是姜丫头他爹。
自己怕早就没了!
自己有愧啊!
所以当初姜清梨父亲找到他,给两个孩子说媒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姜清梨哪受得了这大礼,她赶紧去扶沈万民,却不小心摸到了老人的脉搏。
那一瞬间,她指尖下的脉象让她心头一震——沉涩而滞,这是典型的寒湿痹症。
"爸,你的腿......"
姜清梨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她的手指已经本能地滑向老人膝盖处的阳陵泉穴轻轻一按。
这个穴位主治下肢痹痛,轻轻一压就能试出深浅。
她在门诊多年,指下的触感骗不了人,沈万民的膝盖肿胀得像发面的馒头,皮肤绷得发亮,这分明是......
“哎哟!”
被姜清梨这么一按,沈万民倒抽一口冷气,布满皱纹的脸瞬间扭曲,他下意识想缩回腿,却因为疼痛倒了下去!
看着沈万民要摔倒,沈厉一个箭步上前,年轻力壮的手臂已经架住了父亲摇摇欲坠的身子。
他剑眉紧蹙,声音里带着军人特有的锐气:“爸,你怎么了?”
“没、没事......”沈万民还想遮掩,却被姜清梨一把按住手腕。
“爸,您这腿是不是半夜最痛?膝盖肿胀发烫却不敢碰凉?"
姜清梨的声音很轻,却像银针般精准刺中要害,“而且早上起来关节僵硬得像生了锈,得活动半个时辰才能走路?”
沈万民猛地抬头,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半晌才挤出声音:“丫头...你咋连这个都知道......”
姜清梨嘿嘿笑着。
她当然知道,她这双眼睛可比X光机还厉害。
上辈子在医学院被老教授拿教鞭敲着脑袋认片的记忆还热乎着呢。
那会儿老教授总说:“看见没?这竹节样改变,就是类风湿在跳钢管舞!”
而眼前沈万民蜷曲的指头、变形的膝盖,与记忆中的影像渐渐重合。
在这个连青霉素都稀缺的年代,多少庄稼汉就这样被活活疼成了残废。
而沈老爹的情况更糟——她注意到老人右腿不自然的弯曲,这分明是当年落下的旧伤,如今风寒湿邪乘虚而入,所以症状愈发严重了!
姜清梨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抚过老人肿胀的膝关节。
那关节已经微微变形,摸上去像裹着一层粗糙的树皮。
“沈厉,快去灶房烧锅热水。”
姜清梨头也不抬地吩咐,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妈,您把我柜子竹筐里的艾草拿过来,再扯块干净的棉布。”
——那艾叶是她今早跑步时在军区大院房后发现的,一丛丛生得茂盛,叶片肥厚,边缘泛着银白的绒毛。
她当时就顺手拔了几株,想着晒干了备用,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