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正对峙的几人同时转头望过来。
看到儿子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顾母心中一痛。
她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对儿媳和颜悦色的说起了软话:
“老二家的,这事都是娘的错,娘不该让老二去肩挑两房。
娘也没想到,你大嫂那人心术不正,居然敢怂恿老二专宠她,这才冷落了你。
这事老二做的也不对,但他毛头小子一个,也没啥定力,所以看到了外面新鲜的,就想去尝尝鲜罢了。
如今他已经知错了。
今后你们夫妻好好过日子,等后面再生个大胖小子,这日子还是和和美美的。”
闻言,林夕月心中并无半分触动,但却控制不住突然涌上心头的酸涩,这是原主身体残留的意识。
这股情绪极为强烈,强烈到林夕月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可以感受的到,原主心中有痛恨,有酸楚,有委屈,还有决绝,可谓五味杂陈。
看到女儿眼睛湿润,林正远既心疼又后悔,后悔自己引狼入室娶了顾氏,害了女儿两辈子。
顾云恒看到妻子流泪,自觉妻子心中还有自己,一时有些得意,便想上前去哄哄妻子。
可手还未碰到妻子的脸颊,他就被岳父一脚踹飞了出去。
林正远身为武将,这一脚又含着雷霆之怒,远非顾父那轻飘飘的一下可比的。
霎时间,被踹飞的顾云恒痛到失声,连哀嚎都发不出来。
“儿子!你怎么了?”顾母尖叫一声,一把扑向了顾云恒。
正痛的魂都飞了的顾云恒,又迎接到来自母上大人的重重一压,顿时呼吸一滞,差点窒息过去。
林夕月冷眼看着他。
回忆起剧情里,浑身浸泡在鲜血中的原主,在产房不甘的闭上了双眼,而这男人却懒得看上一眼,只一心考虑,如何为心爱的大嫂开脱善后,林夕月就觉得父亲这一脚踹的真好。
林正远心下有些不耐,男子汉大丈夫,连一脚都接不住,真是个废物。
他虎目圆瞪,一掌拍下去,实木桌子顿时裂开一道缝隙,吓得丫鬟们纷纷后退,两股颤颤,生怕这一掌落在自己身上。
林正远声音洪亮,中气十足道:
“今天我儿必须和离。
你们顾家,明知肩挑两房违反律例,却知法犯法。
如果你不接受和离,我就去书院,将你叔嫂厮混的事,大肆宣扬出去,搞到众人皆知。”
他们大梁国,是明确禁止“收继婚”的,禁止兄收弟媳,弟收兄嫂。
只不过,民不举官不究罢了,但若有人举报,那顾云恒的秀才功名是一定保不住的。
闻言,顾云恒和顾母顾不得其他,齐齐阻止道“不可!”
他们话音刚落,管家就连滚带爬跑了进来,语气急促的禀报道:
“夫人,二少爷,宫里来人要宣读圣旨,你们快去前院接旨吧。”
这下,没人再纠结和离之事了。
顾母连声吩咐道,“快,你快去前院,派人洒扫,设香案,再去通知所有人都到前院接旨。”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管家慌慌张张的退了出去。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所有人已全跪在前院,恭敬的听太监公公宣读圣旨。
那太监公公瞥了眼顾云恒,大声说道,“顾云恒及其夫人林夕月听旨。”
顾云恒心头一颤,忙磕头回道,“草民顾云恒恭聆圣谕。”
林夕月心中诧异,也忙伏地叩首,“民女林夕月恭聆圣谕。”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有,威武将军林氏嫡长女林夕月,恪守闺训,德容兼备。
其夫秀才顾云恒,罔顾“禁收继婚”律法,擅行肩挑两房之秽事,悖逆纲常,与寡嫂私合,乱伦败德,致结发之妻蒙羞。
夫妇之道,乃人伦之始。
秀才顾云恒,既失士人德行,着革除功名,永不许科考。
其乱伦之事,交由有司按律严惩,以儆效尤。
林氏嫡长女林夕月,其请离异,于礼于法,皆属正当。
朕准予离异,顾家需发还妆奁,许其归宗。
钦此。
洪宣XX年X月X日”
所有人诧异,这事居然还惊动了圣上?
林夕月伏地叩首,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大声谢恩道∶
“民女叩谢天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云恒则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
他功名没了,家没了,如今还要被抓起来关入大牢。
完了,一切都完了。
顾云恒牙齿死死咬住两腮软肉,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这才强撑着磕头,领旨谢恩。
“草民顾云恒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监公公冷哼一声,转头便面色和煦的与林正远寒暄了几句,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离去。
等人走远了,顾云恒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翻,一头栽倒在地。
林正远可不管这些,上前掐住他的人中,强行将他唤醒。
顾云恒刚睁开眼,林正远就押着他写下了和离书,又去官府做了备案。
至此,林夕月终于与顾府脱离了关系,从此夫妻分道扬镳,再见亦是陌生人。
她神色轻松,一脸雀跃的和父亲离开了。
顾云恒看着妻子决绝的背影,心如刀绞,泪水滴滴滑落。
他最后一次低声唤道,“娘子!”却再无人回应。
随后,顾云恒被官府差役,当众剥去秀才衣冠,夺其功名,并被押入大牢。
顾母不敢阻止,只涕泪横流,悔不当初。
她悔呀,她不该逼儿子肩挑两房,可还不待她从痛苦中走出来,两日后,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冲进了顾府。
那些人拿出地契和房契,表明他们是来收宅子和庄子的,顾母这才知道儿子干的好事。
可顾母一介内宅妇人,丈夫儿子全都下了大狱,她除了歇斯底里,大哭大闹,又能做什么呢?
顾府下人看到这阵仗,树倒猢狲散,立刻哄抢一翻,将顾家值钱的物件一扫而空,随后一个不留,全都逃之夭夭。
只除了被关在祠堂,奄奄一息的柳如嫣,和疯狂阻止不成,反被推搡后撞倒在墙,头破血流,人事不知的顾母无人理会。
两人被扔出了顾府。
婆媳二人昏昏沉沉倒在地上,围观的百姓对着她们指指点点,鄙夷不屑。
一位大婶对着柳如嫣狠狠啐了一口∶
“呸!狐媚子,勾引小叔子,不要脸的玩意。”
柳如嫣感受到面庞上的污秽,却无力抬手,只屈辱的闭上眼睛,默默流泪。
“就是,这女人真不要脸,男人没了才多久,就受不住寂寞,去勾引弟媳妇的男人。”
“狐狸精!”
“不要脸!”
……
听着众人的谴责鄙夷,柳如嫣本就因几日没进食,身体极度虚弱,此时气急攻心,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去了。
意识消失之前,柳如嫣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该算计顾云恒,她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