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路虎夹在一众贴着国徽的警车里显得格外突出。
警察来拉开车门让一人一猫坐进去，就又马不停蹄回了案发现场。
沈停云按下车窗往外扫了一圈，和站在警戒线外盯着这边的实习警察对上眼。
对方单手摁着胸口的对讲，点头嗯了两声，看向他的眼神充满警惕。
盯梢的。
下了定论的沈停云又将车窗摇上去。车内没什么多余装饰，黑色的内饰很符合那位陆队给人的感觉：都是一样的不近人情。
他眼神在后排座椅上的蓝色警服上扫过，最后又落在外面的雨夜。
警笛让原本寂静的雨夜变得热闹起来，国人是真将爱凑热闹这事刻在了骨子里。不过十几分钟，原本没什么人的胡同就围了好些看热闹的居民。
沈停云的视线在人群中穿梭，没看见任何有嫌疑的人，思绪又止不住回到发现动静追出去的时候。
那有可能是凶手吗？
沉默两秒，沈停云摇头自我否定。
诚然那人的行为举止都很奇怪，但不管是对方攻击自己时的力道，还是匆匆一撇时看见的身形，都对不上他根据现场推测出的真凶画像。
从垃圾桶高度可以推测出死者在一米八左右，张开的手臂不算健硕，但死者绝对不会是个瘦子。而自己追的那个人，往高了说最多就一米七且身形瘦小，如果他是真凶，要怎么将一个比自己高大的男性杀掉再装进那么高的垃圾桶？
脑中模拟了好几种情况但都对不上。
他知道的线索还是太少了，如果能勘探现场就好了……不行看看案卷资料也好啊。
车内的粉发青年发出渴望的叹息。
“喵，猫好像上当了，这个人类看起来好像个傻子。”
喵言喵语又响起，直接将沈停云一秒带回现实。
他倒是忘了自己怀里还有个小家伙。
低头，盯住怀里优雅舔毛的三花后脑勺，他确定这三花现在没张嘴。
“喵呜～难不成是刚刚雨太大我听错了？”
属于三花猫的声音还响在耳边。
所以……他不仅能听懂猫咪说话，还莫名其妙能听到它们的……心声？
有些荒唐，沈停云沉默又沉默。
算了，穿越这事都能发生，区区心声又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他揉了揉自己有些胀痛的脑袋，然后手法娴熟的给三花猫按摩后脑勺。
“小三花你没听错，另外我不是傻子，然后我想问问，刚刚除了我之外，你还看见其他人了吗？”
“什么小三花，老子叫丧彪，叫我丧彪老大！”沉浸在自己思维的三花猫下意识反驳，话说完才意识到不对。
“喵呜！”丧彪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嗖的从沈停云怀里窜到后排的另一边。
看着缩在角落满脸写着震惊的丧彪老大，又看着那件蓝色警服上的梅花脚印……
沈停云摸摸鼻子，拍拍自己大腿，“丧彪乖，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的。”
丧彪带着持续震惊把沈停云上下扫了好几眼才深吸气，“你真能听懂我说话……不对！你还能听到我心里想的！”
三花猫发出了人类真可怕的喵呜，又把自己往角落里塞了塞。
“聊什么！猫和人没什么好聊的！”
沈停云又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嘴上说着没什么好聊的猫咪歪歪脑袋，陷入回忆。
片刻后有些犹犹豫豫的开口，“在遇见你之前，猫看见有人类在翻那个死人的皮。”
这个描述真的让沈停云一秒幻视更惨烈的凶杀现场，好在他根据猫咪的思维去想了想，扯着衣服问，“你说的皮是这个吗？”
丧彪点头。
猫猫有天然的毛发作为衣服，而人类没有毛发相当于裸奔，所以人类的衣服在猫咪眼里也就只能被叫做皮了。
遇到沈停云之前，丧彪正和小弟找可以躲雨的地方，匆匆路过凶杀现场，也只是瞥了眼正在翻死者衣服的男人，多的丧彪就真想不起来了。
猫咪没那么多时间去记和自己不相关的人类，它的脑子要留给下一次争夺的地盘，哪片区域的人类更友善会给他们喂食……
丧彪甩甩脑袋，眼神认真的看着面前的人类，“所以人，你为什么能听懂猫说话？”
见丧彪也再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沈停云收回所有思绪。闻言耸耸肩，“好问题，我也想知道。”
丧彪绿色的眼珠子转了转，大概是觉得这个人类没什么威胁，终于不再吝啬靠近。
“好吧，那你能给猫打猎吗，今天下了一天雨猫一只猎物都没抓到，猫饿了。”
虽然名叫丧彪，但小三花眨巴眨巴眼睛的模样实在可爱，沈停云眯着眼睛一把将小三花拖进怀里，手法极为娴熟的让它仰躺在自己大腿上，拎起后腿一瞄。
“嚯，三花弟弟，天阉啊。”
三花猫以美貌著称，十有九是妹妹，剩下一只弟弟百分百是天阉，数量及其稀少，没想到还真能遇到。
猫不懂什么天阉不阉的，但它能看懂人类的动作！喵呜一声，丧彪老大又窜到角落去了。
“人！你好不要脸！”
人憋着笑道歉，“对不起，我给你打猎！一定给你带又好又多的猎物！”
“什么猎物？”
车门被拉开，夹杂着水花的冷风一下子灌进来，冻的沈停云一个哆嗦，顺手又把三花塞回怀里。
“警察同志，我在哄猫呢。”
警察同志瞥他一眼，又扫了眼他怀里的猫，眉头好像皱了皱，紧跟着坐进了驾驶座。
启动车子，放下手刹，调整后视镜，警察同志又在镜子里和他对上视线。
沈停云茫然。
“看什么看，拿我当司机呢，坐副驾驶来。”
身上嫌疑还没洗去，他还想知道这件案子的其他细节，此时实在不合适和这个一看就有职位的警察起冲突，沈停云闭了闭眼才让自己没怼回去。
老老实实抱着猫下车，绕到副驾驶上坐好。
路虎车又在夜幕中窜了出去，外面雨越下越大，前面的雨刮器左摇右晃的像是催眠。沈停云又撸了下猫才缓解忽然袭来的困意。
“警察同志，刚刚是真的误会一场，我就是那个报警……”
“贵姓？”
“我姓沈，沈停云。”
“沈先生，回局里自有你说的时候。”
“……”行吧。
瞥了眼眼神都不带变的男人，沈停云老老实实窝进车座里休息了。
反正去了警局还得接受审问，倒不如现在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
副驾驶逐渐传来匀速的呼吸，陆离眼角扫了一眼，又落回到前方可见度极低的路面。
——
车刚停稳沈停云就醒了，他没睡实，昏昏沉沉的脑子里全是稀里哗啦的雨声，还有穿越前后的种种，睡了这一觉反倒不如不睡。
驾驶座的人丢下一句“跟上”下了车，沈停云叹口气抱着丧彪拉开车门。
身上的衣服还湿着，被冷风一激，沈停云连打好几个喷嚏才停下来，摸了摸额头确定没发烧才稍稍松口气。
又是淋雨，又是在雨里躺了两觉，现在还没发烧都是这具身体体质好。
他默默跟上前面陆队的步伐，听见对方接了个电话，然后领着他一路往里进了刑侦支队的办公室。
大概是都出外勤去了，办公室没几个人，偶有两个也是急匆匆来急匆匆走，硕大的办公室很快就只剩下两人一猫。
“喏，随便找个地方坐着。”
丢下这句话陆队又转身进了另一边的走廊，沈停云有些不明所以，挑了个靠窗的椅子坐下。
不一会儿，脚步声从走廊由远及近，陆队手里拿着张毛毯，一杯冒着热气的水递到他面前。
“裹着，然后喝了。”
这让沈停云有些意外，毕竟这个陆队看上去实在不近人情，虽然长得很帅，但太冷，感觉一靠近就能给人冻伤的那种冷，倒没想到还挺心细的。
他忙接过，用毛毯将自己裹上，然后喝了半杯热水，剩下半杯则是撕了纸杯边缘递到小三花嘴边，再看向对面的警察，沈停云眼里疏离散了些，“多谢。”
陆离没对他的行为发表什么意见，点头接受这份谢意后，在电脑前坐下打开文档，按下胸口的执法记录仪。
“沈先生，没其他问题的话，我们现在可以开始做笔录了吗？”
沈停云有些意外，“不用进审讯室？”先前不还怀疑他是嫌疑人？
“我们调取了案发现场所有监控录像，确定你没有足够的作案动机。只作为报警人做笔录的话，还用不着进审讯室。”
陆队说完，短暂停顿。
“当然，如果你非要进，我可以帮你问下还有没有空余的审讯室。”
沈停云敬谢不敏，假笑着说可以开始了。
“做笔录前我先自我介绍下，我是南朝分局刑侦支队副队长陆离，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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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证件。”他对沈停云出示证件，然后开始进流程。
“姓名。”
“沈停云。”
“年龄。”
“…20。”沈停云回忆了半天才想起这具身体身份证上的年龄，短暂的迟疑让陆离盯着他看了好几秒。
“职业。”
“……爱豆……”老实说，沈停云有些羞耻。
说完就低头玩猫去了，自然也就错过了对面男人微微挑眉，和用手机发送消息的动作。
“……在拨打报警电话的途中，你的电话为什么会突然挂断，且根据当时的录音，你似乎是在奔跑中打的电话，当时是否还有第二人在现场？”
“是，在我发现案发现场的第一时间就选择报警，但紧跟着我听见了另外的脚步声，本想追上去问问情况，没想到对方先跑我就只能追上去了。”
“电话之所以会挂断，是因为中间那人试图攻击我，我在躲避时手机掉在地上，泡水损坏。”沈停云将手机拿出来，示意自己没有说话。
陆离接过手机，用办公桌上的座机打了个电话，很快有个穿着警服的警察快步进来。
“把这手机拿去修一下，另外仔细检查。”
警察很快离开，笔录继续。
“攻击你的人长什么样子你有看清吗？”
“看不清，他当时带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我只能记得是个身高不高且很瘦小的男性。”
顿了顿，想到丧彪先前的话，他又道。
“陆队长，那个人一定是在我之前就到案发现场的，说不定他甚至接触过死者……”
“沈先生。”
修长的指尖停在键盘上方，陆离打断沈停云的话。
“关于那个人警方会进一步调查，你只需要跟警方说明你在发现案发现场，到警方赶到现场中间发生的一切事情就好。”
“沈先生还记得那人穿了什么吗？”
被陆离打断，沈停云才发现自己不自觉带上了上辈子的思维，快速调整后才又开口。
“穿着……”思绪拉回到雨夜，那人全程露在他面前的时候不多，再加上雨下的又大又急，光线昏暗，他能确定的也只有那人头顶的黑色塑料袋，还有……
“一双黑色的解放胶鞋，上个世纪很多人穿的那种。”
至于其他的……他摸摸怀里小三花的后腿。
正有一搭没一搭舔毛的丧彪喵呜一声。
“穿啥样猫咋知道，反正都是皮……不过那个人类身上的皮和脚上是一样的。”
一样的？迷彩还是黑色橡胶？
沈停云闭了闭眼决定赌一把。
“至于……光线太暗了，我只能说很像迷彩。”
陆离面前的手机闪烁了下，他在笔录上写下最后一个字，划开手机看了会儿后，再看向沈停云的眼神又有些微妙。
“最后一个问题，沈先生。”他拿起手机捣鼓两下，然后播放一段音频。
“你好我要报警……”
是沈停云报警的那段录音。
录音播放到沈停云说地址的时候被按下暂停。
“那两栋大厦的其中一栋就是你经纪公司，为什么在报警时你却仿佛不知道一样。”
哦豁。
完蛋。
那是原身的公司吗？
沈停云拼命回想，还真从记忆里捞出这个事实来。
但报警的时候他哪里来得及想这些……
心中懊恼，面上却是佯装恍然大悟的，“是哦。”
“不过陆队长，你们调查过监控应该也知道，我在发现案发现场前摔过一跤，当时脑子迷迷糊糊确实记不清了。”
陆离没说话，也没在文档敲下这句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良久后，扯扯嘴角像是在笑，“是吗？”
沈停云微笑面对，“陆队可以查监控的。”
陆离没再说什么，保存文档关掉记录仪。
“那今天的笔录就到这里结束，沈先生在一个月内请不要离开本市，手机二十四小时保持开机，我局如有需要配合调查的地方会再联系你。”说完就要带人出去。
只是他提起手机，沈停云才想起自己被警察拿走的泡水机子，起身刚要提醒陆离，那种头昏脑涨的感觉再度袭来，一阵天旋地转……
沈停云又晕了。
大概是晕出经验了，晕到前他还残留着意识想要护住脑袋，等感觉自己倒在一个暖烘烘的怀里才彻底放心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