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江玄缓缓起身,他并没有刻意释放威压,但那澎湃而内敛的毁灭之力,已让他如同人形天灾。
然而,这对于他而言还是远远不够的。
他已经失去了太多;
目光穿透车厢,死死锁定着前方;
那是列车即将抵达的终点,亦是混乱漩涡的中心。
“不够快……”
江玄低语,带着焚城的急切,“还不够快!”
他需要一个坐标,一个能立刻撕裂空间抵达目标面前的坐标!
萨拉斯的戒指力量虽然强大,但似乎并未直接携带追踪印记。
不过……也算是一件好事了,至少有了女儿的踪迹。
“女儿……爸爸来了!”
他紧紧攥拳,指缝间溢出的暗紫色能量火花,轻易将周遭灼烧出细小的黑洞。
江玄不再理会这两位“乘客”,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
他将背包随意地搭在肩上,之后闭上眼,意识沉入那片翻腾着毁灭气息的识海深处。
恶灵似乎在沉睡,或者说懒得搭理他。
旅途剩下的时间,在死寂和弗莱迪偶尔满足的咂嘴声中流逝……
几天后,漂亮国,国际机场。
广播里甜腻的英文女声反复播报着航班信息,金属顶棚滤下的冷白色灯光,冰冷地洒在光滑如镜的地面上。
刚从入境通道走出的江玄,背着一个磨损得恰到好处的黑色背包,脚步沉稳,与周围行色匆匆的人流格格不入。
江玄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沉寂,锐利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接机大厅攒动的人头,掠过一张张写满期待或疲惫的陌生面孔。
“姐夫!这里!姐夫!”
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突兀地刺穿了嘈杂的背景噪音。
江玄循声望去,隔着一片涌动的人潮,宋婉柔正兴奋地踮着脚尖,用力挥舞着手臂。
她穿着简单的牛仔背带裤配白色T恤,洋溢着一股未经世事的青春活力。
在她身边,站着另一个身材火辣的金发女郎,极其惹眼的大波浪卷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妆容精致,红唇如火,贴身的亮片吊带裙勾勒出水蛇腰的柔美曲线。
她抱着双臂,毫不避讳地锁定在江玄身上,带着一种近乎狩猎的意味。
江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瞬间便恢复如常,朝着她们的方向大步走去。
“姐夫!”
拨开身前的人群,宋婉柔朝着江玄这边小跑过来,脸上洋溢着毫无保留的喜悦。
眼看小姨子就要贴过来,江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几乎在同一刹那,他抬起右手,修长的手指精准地抵在了宋婉柔光洁饱满的额头,硬生生遏制了拥抱。
“婉柔,你已经不小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江玄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清晰的边界感。
宋婉柔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止住,鼓起的腮帮子像个塞满食物的小仓鼠,嘴里泄愤似的嘟囔着:“切,没意思!姐夫还是这么古板!”
她一面抱怨,一面却自然地侧身,亲昵地挽住了身边金发女郎的手臂,“对了对了,姐夫,给你介绍一下!
这是我的好闺蜜,贝斯!我刚到这边的时候可多亏她照顾呢!喏,好看吧?是不是超级漂亮?”
贝斯适时地绽开一个极具魅惑力的笑容,红唇弯起夸张的弧度。
“你好呀,江玄,婉柔可是天天把你挂在嘴边呢,本人果然比照片还要帅气……”她刻意拖长了尾音,眼神暧昧得能滴出水来,声音带着一种粘稠的甜蜜。
无视了对方那几乎扑面而来的诱惑气息,江玄只是按照东国最普通的礼节,平静地伸出自己的右手。
贝斯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不悦和玩味,随即又被更浓的笑意掩盖。
她没有去握江玄的手,反而身体前倾,饱满的柔软几乎要贴上江玄的手臂,那双涂抹着浓重眼影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江玄,眼神迷离而暧昧。
握手礼?不,她的目标似乎是脸颊更上方的位置!
柔若无骨的手掌滑入江玄掌心,带着一股拉扯的力道,牵引着江玄的手向她的脸蛋上凑去!
“你干什么?!”
江玄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凛冽杀机。
他飞速收回手,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钉在贝斯那张因剧痛而狰狞的脸上。
“噗嗤!”
宋婉柔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声。
或许觉得有些不妥,她连忙解释道:“姐夫!你误会啦!贝斯是想跟你行碰鼻礼!
国外都这样,朋友见面直接称呼名字,不像我们东国讲究辈分称呼……”
“碰鼻礼?”
江玄眉头紧锁,如同在看某种难以理解的原始仪式,“荒谬!男女授受不亲,如此亲近成何体统!我无法接受。”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宋婉柔努力憋着笑,挽住皱得直吸冷气的贝斯,嗔怪道:“哎呀姐夫,你真迂腐!都什么年代了~”
她大眼睛一转,带着点促狭,“对了,我现在跟我闺蜜一起合租一个大公寓,环境可好了!
你要不要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啊?这样有个照应,省得你再去麻烦找酒店了,还能省点钱。”
江玄闻言,瞳孔猛地一缩。
两个年轻女子……和一个成年男人住在一起?
其中一个还是他的小姨子?!
这要是被岳家知道那可是要被抬煤气罐的!
“不行!”
江玄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他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绝无可能!这……这简直荒唐!于礼不合!”
宋婉柔看着他如临大敌的样子,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姐夫你脸都白了!好啦好啦,知道你老古董~”
她眼珠转了转,随即答道:“这样,白天你要是有空,可以来我住的地方找我,就当认认门,聊聊天,
晚上你就住酒店,这样总行了吧?谁也嚼不了舌根!”
江玄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下,认可的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那倒可以,叨扰之处,我会注意。”
他一个大男人,无论出于何种理由,长时间留宿在年轻女子的家中,都极易引发流言蜚语。
这比面对十个天魂殿的人还要让他头疼!
三人谈话间,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舔舐过江玄的脖颈侧面。
江玄所有的感官,却在刹那绷紧如满弓之弦!
想不到……居然这么快就来了!
普通人眼中,世界依旧嘈杂喧闹,可在江玄眼里只有千分之一秒的生死刹那。
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闪避动作,只能凭借那被无数次生死淬炼出的本能,头颅微不可察地向左偏移了一丝。
嗖——
空气被撕裂的尖啸迟来一步。
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黯淡流光,擦着他颈侧呼啸而过!
沉闷而巨大的碎裂声在他右侧骤然爆发!
距离他不足半米的不锈钢承重立柱毫无征兆地炸开了一道的裂痕!
如同被无形巨斧劈开,深达寸许,爆裂翻卷,露出里面破碎的混凝土结构,粉尘簌簌落下。
一切发生得无声无息,却又石破天惊!
力量极其内敛,凝练得可怕,若非他感知远超常人,只会觉得是一阵古怪的风吹过,柱子“莫名其妙”裂了一条缝。
“What the fuck?!”(什么鬼?!)
“Holy shit! Did you see that?”(老天!你看见了吗?)
“The pillar…… it just exploded?”(那柱子……它自己炸了?)
周围的旅客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立柱的异变惊动了,纷纷驻足,惊疑不定地望过来,脸上写满了困惑和一丝恐慌。
离得近的几个人下意识地向后跳开几步。
“咦?姐夫你看,那柱子怎么了?”宋婉柔顺着江玄的目光望去,指着那奇异开裂的立柱,小脸上满是惊奇。
“质量这么差的吗?”
一旁的贝斯也挑了挑眉,红唇微张,同样带着一丝都市丽人看到新鲜事的诧异:“哇哦,机场维护该投诉了?”
她们的疑问清晰入耳,却如同隔着一个世界。
江玄站在原地,后背脊椎缝里,一层冰冷的白毛汗瞬间渗出,浸湿了内里的衣衫。
刚才那一瞬的死亡擦身,带来的不是恐惧,而是火山爆发前一刻几乎要将胸腔炸裂的暴怒。
警告!这绝对是赤裸裸的警告!
对方精准地把握了他身处人群无法放手施展的时机,选择了最具威慑力却也最“干净”的方式。
那支箭,是警告他江玄就此止步。
否则下一次,裂开的就不是柱子,而是他的颈骨!
“呵……鼻子挺灵啊,天魂殿的狗……”
江玄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虚空中的某个存在说话,每一个字都裹着冰渣。
“姐夫?你发什么呆呢?”宋婉柔拉了拉他的衣袖,眼神带着疑惑。
“……没事,看到了点碍眼的东西。”
他移开钉在弩箭上的目光,视线扫过机场大厅明亮的玻璃幕墙之外。
机场周边的道路,停车场,远处的建筑轮廓……杀手会藏在哪里?
狙击点?潜伏在车流中?还是混在接机的人海里?无从分辨。
“前辈!”
江玄在识海深处厉声呼唤,那里翻腾着毁灭的暗紫色魔焰,”请告诉我!撕碎我女儿魂魄的那个杂种,现在何处?!”
翻腾的魔焰深处,一股庞大而慵懒的意念缓缓涌动,如同深渊巨兽抬起了眼皮。
“小崽子,急什么?残留的碎片波动总会留下点腥臭味……啧,某个教堂的气息真是让人讨厌,黏糊糊地搅合在一起,恶心得很!”
教堂!
江玄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漂亮国,信仰驳杂,教堂林立,如同散落在沙漠里的沙粒!谁知道隐藏着多少肮脏的蛆虫?
这绝对是天魂殿那帮蛆虫的有意为之!
恶灵仿佛感知到了他瞬间翻涌的绝望与暴怒,发出一声充满恶意和嘲弄的嗤笑,“刚下飞机就迫不及待想去送死?先休息整顿一下,明天再思考一下对策。”
那庞大的邪恶意念如潮水般再次沉入识海深处,只留下翻腾的魔焰和一片压抑的死寂。
他死死压制住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狂暴力量。
眼神扫过周围惊疑不定的人群,扫过宋婉柔担忧的脸,扫过贝斯眼中那尚未褪去的惊悸。
不能在这里……不能牵连……
“姐夫?”
宋婉柔又扯了扯他的袖子,看着江玄陡然变得极其难看的脸色,不免有些担心,“你没事吧?是不是太累了?脸色好差。”
“没事。”
江玄深吸一口气,冰冷狂暴的气息被强行敛去,声音看似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却带上了一丝刻意的疲惫,“有点累,先找个地方落脚。”
说完,他不再看贝斯一眼,转身背对着她们,朝着机场出口大步走去。
宋婉柔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看着江玄挺拔却裹挟着无尽风暴的背影快速融入涌动的人流,消失不见。
……
夜幕低垂,吞噬了都市最后的光亮。
江玄选择的酒店房间位于高层。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漂亮国闻名世界的繁华夜景,霓虹闪烁如同流淌的星河,勾勒出钢铁森林扭曲而壮观的轮廓。
然而,这片璀璨隔着厚厚的玻璃,却无法驱散房间内弥漫的死寂。
江玄盘膝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背包放在身侧。
他没有开灯,整个人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中。
呼吸悠长而缓慢,每一次吐纳,都仿佛要将肺腑间残留的,属于天魂殿走狗的血腥气和机场那冰冷的杀气彻底置换出去。
窗外的霓虹彩光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流淌、变幻,却映不入那双紧闭的眼眸丝毫。
“前辈……”
意念无声传递,带着一种冰冷而执拗的探寻。
盘踞在识海核心的庞大邪念纹丝不动,只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沉寂。
它似乎真的陷入了某种深沉的休憩,对外界的试探毫无反应,又或者根本不屑回应;
时间在死寂中无声流逝。
盘膝而坐的江玄,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眼底深处,沉寂的暗紫色魔焰轰然炸裂,毁天灭地的气息以他为中心席卷开来!
不是门,不是通风管道……
是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