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敬?”
江玄垂着眼帘,目光落在秦信涛抓着自己裤脚的手上。
孝敬这两个字,在他坚硬如铁的心湖里,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妻子温柔凝视的面容,女儿清脆喊“爸爸”的欢笑,闪电般掠过意识深处那片冰冷的废墟。
但那涟漪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吞没,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他语气淡漠依旧,却诡异地没有立刻拂开那只手:“这样的话,留着以后再说吧。”
他顿了顿,目光审视般扫过秦信涛年轻却已刻满风霜和痛苦的脸:“你多大了?”
“二……二十一……”
秦信涛声音微弱,带着惶恐。
“二十一?!”
江玄身上那股沉寂的寒意骤然炸开,无形的气浪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楼道顶壁悬挂的几缕老旧电线忽地疯狂摆动。
“混账东西!我闺女她……她怎么就看上你了,你们两个相差整整七岁啊!”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九幽寒风刮过骨缝,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血腥气。
“我闺女才多大,你……你就和她……”
“造孽啊!”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牙根里磨出来的,带着一种要将眼前这青年连同整个世界都一同粉碎的毁灭意志。
倒也不是七岁的老牛吃嫩草差让江玄感到崩溃,而是这个年龄段实在是有些……
话落的一瞬,秦信涛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整个人瘫软下去。
失控般朝着冰冷的水泥地磕去,他的喉间只剩下破碎的呜咽,连辩解的勇气都在那恐怖的威压下,彻底蒸发。
江玄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冰冷刺骨,仿佛吸尽了方圆百米之内所有的热量。
他眼中的暴怒如同投入冰海的烙铁,瞬间被更为纯粹的杀意取代。
“此事稍后再议,我且问你,那个人是杀害我女儿的凶手之一吗?”
只差最后两个人就能让女儿在天之灵闭眼了,这个名字对他而言至关重要。
秦信涛微微一顿,迟疑了片刻后答道:“这……不太清楚,我想应该不是,不过他们欺负了若妍是事实。”
“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重新变得平板,却蕴含着比之前狂怒更令人心胆俱裂的平静。
这不是商议,而是冰冷的宣判!
“我去处理几条……扰人的虫子,你回去吧。”
话音落下的刹那,江玄的身影便无声无息地消散在昏暗楼道里。
没有风声,没有残影,前一瞬他还站在秦信涛面前,后一瞬,原地只剩下缓缓飘落的几点浮尘证明他曾存在过。
秦信涛猛地抬起头,肿胀的眼睛里只剩下空荡荡的楼梯转角,还有墙角那层迅速融化的诡异白霜。
城市的霓虹在低垂的夜幕下妖异地闪烁,“皇朝夜宴”这四个字的巨大霓虹招牌,将半条街的天空都染成了俗艳的紫红色。
震耳欲聋的低音炮声响从厚重的门缝里顽强地挤出,敲打着冰冷的街道。
这里是欲望与金钱堆砌的迷宫,是徐唐涛和他那些爪牙们最喜欢的糜烂巢穴。
顶层,帝王厅。
昂贵的烈酒气味与浓烈的雪茄和高级香水的气息混杂在一起,迷醉又窒息。
巨大的环形沙发上,徐唐涛正搂着一个穿着亮片短裙,妆容妖冶的女人放声大笑,而一只手极其不规矩地在她身上游走。
女人娇笑着,欲拒还迎,周围坐着几个同样衣着光鲜,神色却带着痞气的年轻男人。
这些人毫不意外的都是徐唐涛的狐朋狗友,此刻的徐唐涛正哄着灌那个几乎瘫软的女孩喝酒。
他们身后的,是几个穿着黑色西装肌肉虬结的保镖,腰间的电击棍和甩棍似乎在告诉别人,任何人都不得接近。
“涛哥,听说这两天咱们皇都夜宴有个新来的,听说长得可漂亮了,而且还是个女大学生!啧啧,涛哥,这大学生的滋味不错吧?”
一个染着黄毛,眼神轻浮的青年谄媚地给徐唐涛倒满酒杯,说话间满是讨好。
徐唐涛嗤笑一声,他得意地晃了晃脖子,似乎正在回忆那晚的经历,“妈的,这个婊子真不识抬举!
老子让她戴上狗项圈死活都不肯,非要老子用点手段才罢休!哼,还以为有多清纯呢,被老子一顿吓唬,还不是跟个荡妇似的……”
话音刚落,大厅厚重的隔音门传来一阵极其沉闷的巨响。
“嘭——”
不是爆破,更像是某种非人力量造成的影响,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呻吟。
整个包间的地面似乎都随之震颤了一下,桌上高脚杯里的酒液疯狂荡漾。
音乐还在轰鸣,但沙发上所有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守在门边的两个保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几乎是同时拔出腰间的甩棍,一个箭步冲向门边查看。
就在他们伸手去拉那扇厚重大门把手的同时,一阵无法言喻的恐怖力量在门外爆发!
“轰隆!!!”
那扇足以抵挡轻型冲锋距离的合金装甲门,如同被无形巨神投掷的攻城锤正面轰中,猛地向内猛凹陷,扭曲,然后撕裂。
裹挟着毁灭性的动能,如同风暴般席卷而入。
两个保镖首当其冲,其中一个连惨叫都未曾发出,半个身体就被一块呼啸而至的巨大门板碎片正面拍中。
骨骼碎裂的声音如同爆豆,鲜血和内脏碎片,瞬间喷溅在他身后那副巨大的抽象油画上,留下大片妖异的猩红。
另一个则被一根断裂飞射的粗大钢筋贯穿了小腹,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巨大的水晶吊灯下方昂贵的进口地毯上。
口中喷出的血沫将他昂贵的定制西装前襟染得一片狼藉。
烟尘翻滚,弥漫了整个门口。
震耳欲聋的音乐诡异地自动切断了,只剩下电流杂乱的滋滋声。
包间里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被波及者压抑的痛苦呻吟和粗重的喘息,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变故惊呆了。
包间里响起一片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几个公子哥更是吓得屁滚尿流,直接从沙发上滚了下来,手脚并用地向后缩去,眼神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
沙发上,徐唐涛猛地推开怀里的女人。
被坏好事的他一脸惊怒地站起身,眼神阴鸷地盯着门口翻滚的烟尘:“妈的!谁?!给老子滚出来!”
烟尘缓缓沉降,一个穿着普通黑色外套的男人身影,清晰地从废墟般的门洞外踱步而入。
身上甚至没有沾染一丝尘土,江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眼睛平静地扫过狼藉血腥的现场。
先是扫过那些惊魂未定的男男女女,最终那淬了冰的目光,稳稳地定格在站起的徐唐涛身上。
“我只找徐唐涛和他的同伙,至于其他人,我给你们10秒钟时间离开。”
话落的一瞬,那些原本围着看热闹的群众瞬间如散沙一般,一窝蜂的向门外跑去,其中包括那些姿色漂亮的小姐。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仍有几个胆大的不肯离开,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只想留下来看个热闹。
“还不走?倒数5秒!”
正说着,江玄摊开五根手指,这道威胁并非小时候过家家玩捉迷藏报数,而是能够夺取他们性命的倒计时!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能撑一下,可随着数字接近,那些人再也坚持不住了,拔腿就跑了。
一时之间,整个宴会厅就只剩下江玄,徐唐涛和他的几个同伙。
“你就是徐唐涛?”
江玄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向中间那个领头的男人开口,他的声音如同两块寒冰相互摩擦,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穿透力。
徐唐涛被对方那毫无情绪的眼神看得心头莫名一寒,随即被巨大的愤怒淹没。
“是又怎么样?老子都敢得罪,你他妈找死!”
在自己的地盘上遭遇如此挑衅,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厉声咆哮,同时猛地一挥手:“都给我上!老子要亲手折磨他!”
剩余的几个保镖虽然有见识过江玄的手段,可到底是见过血的狠角色,很快,他们凶狠的本性也被激发出来。
离江玄最近的两个保镖眼神交汇,左边那人猛地抽出涂了特氟龙涂层的战术匕首,矮身突进,匕首带起一道冰冷弧线,直刺江玄毫无防备的肋下,角度极其刁钻。
另一人则同步抽出腰间的电击甩棍,带着足以瞬间击倒一头公牛的恐怖电流火花,自下而上狠狠撩向江玄的下颌。
两人配合天衣无缝,然而,他们的动作在江玄眼中,慢得如同蜗牛在爬。
甚至没有转动目光去看他们,就在他们即将触及江玄外套的刹那,空气中,两道纤细得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暗红色火线,毫无征兆地凭空闪现。
“嗤——”
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灼烧声响起。
两个保镖的动作瞬间定格,左边那个持匕首的手臂齐肩而断,边缘呈现出诡异的焦黑色,伤口瞬间被极致的高温炭化封死。
右边那个持电击棍的,连同他握棍的整只右手都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手腕处同样是焦黑的平滑断面,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皮肉烧焦的恶臭。
“啊!!!”
巨大的痛苦延迟了半秒才冲击到脑部神经,二人喉咙里挤出半声走调的嘶嚎。
直到此刻,两个保镖极度恐惧和剧痛扭曲的面孔才缓缓转向江玄的方向,但他们的眼神已然涣散,身体如同被抽掉骨头的蛇,软软地向后倒去。
“废物。”
江玄终于开口,冰冷的视线扫过地上抽搐的两个保镖,他的目光再次锁定脸色煞白的徐唐涛。
“你……你到底是谁?!我应该没得罪过你吧?”
徐唐涛的色厉内荏,说话的同时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眼前这诡异到极点的手段,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呵呵,我是一个孩子的父亲……”
江玄打断了他,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丝毫笑意。
“你父亲那条老阉狗,就是你最大的依仗?”他一边说着,一边缓步向前走去。
皮鞋踩在昂贵的羊绒地毯上,每一步落下都留下一个个焦黑的足迹。
“你……”
徐唐涛气得浑身发抖,但更多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
江玄的声音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不知道?还是说你欺负的人太多,根本不记得其中一个。”
他已经走到了距离徐唐涛不足三米的地方停下脚步,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死死盯住对方。
“我是江若妍的父亲,江玄!”
“江玄?!”
徐唐涛被这个名字砸得一懵,随即瞳孔骤然收缩,一个让他浑身血液都要冻结的名字浮上心头。
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识过,可有关江玄的光辉事迹早已传遍了他们贵族圈子。
他的手段残忍无人不知,只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踢到这么硬的板砖!
而他此番前来,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女儿报仇!
“不可能!你……你是江若妍的父亲?她的死跟我没有关系!去找别人啊!”
徐唐涛失声尖叫,巨大的恐惧让他理智崩溃,他猛地从后腰拔出一把闪烁着寒光的柯尔特“眼镜王蛇”左轮手枪。
黑洞洞的枪口疯狂地对准江玄的眉心,说话的同时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给老子去死!”
“砰!砰!砰!!!”
连续按下六次,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密闭的空间里炸开。
然而,在枪口焰光亮起的前一刹,江玄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不是高速移动留下的残影,而是原地蒸发般的消失!
五颗威力巨大的44马格南子弹呼啸着撕开空气,却只徒劳地射入了江玄前一瞬间站立位置后方的墙壁。
昂贵的古董花瓶和液晶屏幕,爆开一连串的碎屑、火光和电子火花。
徐唐涛握着枪的手僵在半空,眼睛死死瞪着那片空无一人的地毯,大脑一片空白。
冰冷的声音,如同贴着耳廓响起,带着死神的吐息。
“你在往哪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