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熹的心倏然一颤,抬头对上陆明绪温柔的眼睛,“客人?我认识吗?”
“你只需要告诉我,见或不见。”
陆明绪一手搂住她,一手将她散落在颊侧的头发挽到耳后,动作很是温柔。
言熹试图从他的眼中捕捉到一些信息,然而看了半晌,他的眼中只有笑意。
她垂下眼睫,重新窝进他的怀中。
“明绪,我最近老是在做同一个梦。”
陆明绪轻笑,“说给我听听?”
回想起梦里的场景,言熹的身上有些发冷。
哪怕此时身处壁炉,靠着温暖的火,她还是觉得冷。
就好像坠入大海深处,刺骨的寒意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了。
在梦中,她甚至无法呼吸。
但言熹不想让陆明绪担心,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当然是梦到我们的小念夏长大了。”
陆明绪挑眉,“她才半岁多一点,你就能梦到长大的她?是像你多一些,还是像我?”
言熹被逗笑了,刚才的阴郁心情消散了不少。
“都说了是做梦,不可信,没准不是念夏呢。”
她从他的怀中坐起,“既然有客人,我还是去见一见吧。”
陆明绪点头,“我和你一起。”
二人手牵着手往楼下走。
他们住的地方还是原来的那栋别墅。
被言熹遣散的保镖和佣人都被找了回来。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原本的模样。
只不过跟在陆明绪身边的助理,从江霆,变成了另一个稍微年轻一些的男人。
江霆的死在陆明绪的心中留下了一根刺。
或许要都等到时间更久,这根刺才会彻底消失。
刚走到楼梯口,陆明绪就松开了言熹的手。
“去吧。”
言熹狐疑,“不是一起吗?”
“他要见的人是你,我就在这。”陆明绪轻抚她的侧脸,“结束之后你再过来。”
言熹看过去,在沙发上坐了一个背对她的男人。
“去吧。”
陆明绪拍拍她的后腰。
言熹微微点头,提步上前。
走到那人身边,在看清来人的侧脸后,她目露愕然,许久没有回过神。
杜闻站起身,对她微微鞠躬,“言小姐。”
言熹许久没有回过神。
眼前的男人无比憔悴,眼下的黑眼圈眼中得吓人。
尽管如此,来见她,他还是明显做了准备,让自己看起来依然得体。
杜闻面带微笑,只是眼中的红血丝尚未退去,“言小姐,我还以为您不会见我。”
看见杜闻,言熹就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个坠入大海的男人。
从那之后,让她也如坠深海的感觉,正是他带来的,好像那天,她也坠入了海中。
他的灵魂缠着她,以至于她午夜梦回,耳朵里都会响起那声枪响。
第一次杀人,是一把刀。
第二次杀人,是一把枪。
看上去没什么变化的言熹,实则正在承受着无人知晓的煎熬。
面对傅承驰曾经的助理,言熹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触动。
她微微点头,径自在杜闻对面坐下,“杜助理,坐下说吧。”
“言小姐,您不要叫我杜助理了。”杜闻的嘴角泛起苦涩,“傅先生走后,我就不再是任何人的助理。”
提起傅承驰,言熹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言小姐,我今天过来,是为了完成傅先生生前交给我的一件事。”
杜闻从随身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轻轻放在茶几上往前推到言熹面前。
言熹的视线移过去,“这是什么?”
杜闻苦笑道:“言小姐,也许您看了之后,会对傅先生有所改观,他并非是表面那般冷血。”
直觉告诉言熹,那份文件绝对不能看。
“傅先生特意交代过我,这份文件得等到您和陆先生回家后,再让我带过来。”
杜闻的声音是抑制不住的悲伤,“我原本想着您应该不会想见我,于是就耽搁了一段时间。”
言熹凝视文件封面,眸中蕴着晦暗的神色。
杜闻双手略显局促的交握在一起,“言小姐,您还是看看吧,就当是让我为傅先生做最后一件事,结束之后,我就不会出现在您的面前。”
言熹没去拿文件,而是抬眸凝视杜闻的脸。
他是傅承驰的贴身助理,傅承驰去哪,他就得跟到哪才对。
为什么那天,杜闻没在?
甚至就连回到傅家,也没看见杜闻。
言熹的心中升起了诸多疑惑。
这些细枝末节提醒她,傅承驰似乎早就打算死在她的手里了。
意识到这点,言熹的喉间仿佛被一只大手扼住。
她杀了傅承驰,她做不到若无其事。
杜闻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像是释怀一般长呼一口气,“言小姐,傅先生是个很矛盾的人,我跟了他很多年,是最了解他的人。”
“傅先生其实有很多话想跟您说,结果到最后,他还是没说出口。”
杜闻又把文件往前推了一段距离,“拜托您了,言小姐。”
言熹缓缓伸出手,将文件拿了起来。
她在心中想着,或许看了这份文件,压在她心中的那块大石头,就能彻底消失了。
翻开第一页,言熹看见第一行的字,捏住文件的手骤然握紧。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杜闻,对方保持礼貌却又悲伤的笑意,示意她往下看。
十分钟后,言熹猛地把文件放回桌上。
“我不接受!”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思绪也变成了一团乱麻。
见状,陆明绪连忙走过来,“言熹,还好吗?”
“明绪,我不相信他是这种人。”言熹双目赤红,双手用力摆动,似乎这么做,就能让傅承驰在心中的形象更加坚定,“我恨他!是他该死!”
陆明绪柔声安抚,将她揽入怀中。
言熹埋在他的胸口,从最开始的愤怒,渐渐变成了失声痛哭。
她抓着陆明绪的衣服,由于用力,双手指节泛了白。
“他明知道我恨他恨得要死,他那么伤害你,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言熹哭着说:“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杜闻站起身,眼里一片赤红,“言小姐,我该做的已经做了,傅先生如果还能知道,他一定会发自内心的笑一笑。”
文件还摊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是傅承驰对言熹最后的告别和交代。
言熹被泪水模糊的眼睛瞥了一眼,想到自己开的那一枪,以及傅承驰最后看她的眼神。
尽管她恨他,但杀了人,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杜闻送来的这份文件,让言熹彻底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