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慧拉着崔清漪的手紧了紧,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些什么却被齐圆打断了:“师傅,是我自己想去。”
崔清漪有些诧异的看了眼这个小姑娘,她今年不过十一岁,脸上还带着这个年龄特有的稚嫩,只不过可能是封建时代的孩子普遍成熟比较早的缘故,齐圆的行事有时比起部分大人还要老练。
到底是自家第一个小徒弟,崔清漪将她当做独立的大人来对话:“此一去山高路远,前途未卜,或许五年十年都见不到爹娘兄弟,你真的想好了?”
齐圆长相肖似范慧,眉眼秀丽,初次见时只觉如小鹿般灵动还带着一丝怯弱,仅仅两年时间怯懦早就从这个姑娘身上消失不见,眼眸中反倒多了些别的神采。
齐圆笑了笑,脸上都是坚定:“师傅,我想好了,我想去京城看看。爹爹常说京城是龙脉所在,人杰地灵,皇宫内更是汇集了全天下所有最好的东西。
我想着既然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在皇宫,若是我去到那里是不是能见到更多厉害的刺绣大师。
我之前问过蒟蒻师傅,她说您当年学习刺绣十分的认真,严寒酷暑从未懈怠,多年以后才自创了双面绣的技法。
如果我见了更多厉害的人,学习到了更多更好的刺绣技法,有一天是不是我也能自创出一套独属于我的刺绣技法。
师傅我想去京城想去皇宫,您就让我去吧。”
齐圆这番话说完,崔清漪内心巨震,她是真的没想到齐圆是这样想的,这一刻和这个年仅十一岁的小姑娘比起来,她觉得自己真是浅薄的厉害。
范慧抹了抹眼角,这会儿才有机会开口说话,“我是不想让她去的,京城那么远呢,她若是去了千里迢迢的我和她爹若是想见她一面都不容易。
可这孩子.......”
女学里的孩子们从得到消息到现在不过几个时辰,齐圆一家又是除了陈迎春之外来的最快的,怕是压根没机会好好商量。
“范姐姐不如你们先回家去,一家人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若是选了进宫以后多年不得见,这不是件小事你们再仔细斟酌斟酌。”
范慧刚想点头,起初她得知皇宫里来女学选绣娘也很激动,那毕竟是皇宫啊,大晋最尊贵的人都在那里了,若是家中能出一个入宫伺候的绣娘那可是无上的荣光。
可来的这一路加上崔清漪刚刚说的话,范慧就犹豫了,京城毕竟不是东平县,齐圆每日去女学上课,傍晚就会回家,她们母女还能坐在一处说说心里话。
她不敢想若是十年见不到女儿,她舍不得。
见娘亲犹豫,齐圆着急的去看齐墨轩,但她觉得自己多半得不到爹爹的支持,毕竟在家里只要是她的事情都是娘说的算。
齐墨轩接收到齐圆的眼神,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伸手在范慧肩膀上拍了拍:“让她去吧,大不了今后我们隔两年就往京城去一趟看她。”
这下子不光是齐圆就连崔清漪都一脸错愕的看向齐墨轩。
被注视着,齐墨轩故作轻松:“等回家再说,先给孩子报上名。”
就这样,崔清漪在名册上写下了齐圆的名字,第一个是陈迎春。
等着齐家一家三口离开,陆陆续续又来了几户人家给姑娘报名,崔清漪和对待齐圆一样,将今后可能会出现的风险都一一告知。
令崔清漪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七八个人报名,看来她还是低估了皇权的吸引力。
宫内只选三个绣娘进去,报名的人数超了崔清漪就想着就将这当成一次考核,最后选出能力最出众的三个人报上去。
李嫂子在晚饭后敲响了崔家的大门,身后跟着眼眶红红的李苗。
李家和崔家的关系一直不错,彼此之间也是常来常往的,连带着李家也和对面的乔家相熟。李嫂子如今来崔家依旧十分客气,但也没了当初处处谨慎小心的样子。
见着崔清漪和蒟蒻就无奈的笑了,开口先告罪:“崔姑娘,蒟蒻师傅你们别怪罪我,是我不同意给小苗报名的。”
李苗撅起嘴巴看了一眼蒟蒻,脸上泪痕犹在。
蒟蒻将人拉到里面去洗脸,留下崔清漪和李嫂子说话。
崔清漪:“嫂子跟我说说,为何不想小苗去京城?”
李嫂子嘴角扯出个笑来,随即又抿成一条直线:“家里她爹和她奶奶都想她去,觉得进皇宫里伺候贵人是多大的体面,硬是让我给摁下来了。
我能不知道皇宫里体面,能不知道每年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往宫里钻。可那体面是谁都能想的,不说别的我听人家说像小苗这个年岁的姑娘进去了,起码要过了二十五才能放出来。
我们家只是普通的人家,没有能力每年去京城看她一次,我这个做娘的自私也不想十几年看不到自己的女儿,我只想她好好学刺绣,将来有个傍身的手艺,嫁人生子安安分分的过下半辈子。
就算是小苗今后恨我,觉得我这个做娘的阻了她的前程那我也认了。”
崔清漪......还真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李嫂子是齐墨轩夫妻俩也是,只不过爱的方式不同而已。
说实话,齐家和李家的选择都叫崔清漪觉得意外,她原本想着在这件事里最积极的恐怕会是李家。
也不知道蒟蒻在里面和李苗说了些什么,再出来时李苗脸上洗的干干净净,还抹了香膏。
她这两年因为学刺绣被家里娇养着,不光一双手养的细致白嫩,就连从前有些红晕的脸蛋也白里透红,看着就招人喜欢。
崔清漪伸手将人叫过来,虽然都是师傅,但崔清漪鲜少和女学里的孩子们亲近,猛地被拉到跟前,距离近到能嗅到衣物上的皂角香气,李苗突然就有些扭捏了。
“你娘和你爹你奶奶作对,拦着不让你去皇宫,生你娘的气吗?”
闻言,李苗猛地摇了摇头,“没有,我不会生娘的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娘肯定都是为了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