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挤压,被碾碎,被蹂躏。
冥王申屠逸控制了谢妄之的身体,司马墨敛的神识在那一瞬间,被挤压到神识海的角落。
重重迷雾化作枷锁,变成囚笼,将他困在方寸之地。
漆黑一片。
司马墨敛骂骂咧咧:“该死!申屠逸!当初就该弄死你!”
谢妄之虽然死了,神识海却残留着他本人的气息。
司马墨敛被困在原地,这种遭遇曾经有过一次,深渊之时,他完全无法控制谢妄之的道体,变成残废,躺在轮椅里的时候,便出现过一次。
“哼。你算计算计白算计,我等的就是你这一刻!”
司马墨敛控制神魂,试着穿透困住他的神识海枷锁。
漆黑到极致的空间里,出现了一丝光亮。
司马墨敛心头一喜,快速地穿了出去。
眼前光晕变幻。
司马墨敛蓦然睁开眼睛!
他的眼前,是昏黄的烛火。
密室空间并不大,却装饰着闪闪发亮的珠宝。
床榻之上,司马墨敛的眼睛流淌下生理性的眼泪。
这是长久没有睁开眼,蓦然碰到光源的泪水。
“本尊,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当初夺舍的时候,极为凶险,司马墨敛给自己的道体下了禁制。
眼下神魂回到原本的道体里,一切蓦然陌生了起来。
神魂需要与道体进行适配,这是一个过程。
司马墨敛竭力让自己控制肢体。
……失败了。
他纹丝不动。
“……”
司马墨敛默默想,一定是整天在适配谢妄之的道体,现在的神魂已经与自己的道体陌生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离家半年,家里的狗不认识自己,反而冲着自己乱叫一样。
司马墨敛深吸一口气:没关系。
他可以重新让自己的身体适应自己。
反正……
当初在妄境的时候,已经被程随……嗯,被谢逐风那个逆徒按着做过复健了。
他知道怎么从瘫痪到站起来!!
司马墨敛像是丧尸一样,先动了动自己的指尖。
指尖没动。
司马墨敛毫不气馁。
他心头默默重复着当初谢逐风说的话。
谢逐风的声音很清冷,像是高山冰雪,像是山间清泉。
他的声音平淡而又冷冽:“想要控制你的身体,你就要心无旁骛,将所有的欲望放在脑后。”
“不是想要控制它,而是让它跟随你的指引。”
“小桃红,你越是努力,反而越是崩溃。你太心急了。”
“急,并不能帮助你成事。”
说来也奇怪。
司马墨敛一点都不喜欢谢妄之的那副鬼样子,更别说几乎像是复制人一样的谢逐风。
然而谢逐风的建议,确实很有用。
司马墨敛回想着这一切。
渐渐地,他的指尖动了!
针扎一般的痛苦袭来!
司马墨敛几乎惨叫出声,声带却又不听使唤。
司马墨敛:……
这些天太倒霉了。
司马墨敛的眼睛还在流淌生理性的眼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舒展胳膊,舒展身体,总算是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本来是主人,现在倒像是客人。”
司马墨敛驱使刚领的四肢,想要从床榻上站起来。
丧尸在蠕动。
丧尸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司马墨敛脸朝下,摔的结结实实。
因着对身体的麻木,导致他对此并没有多少真切的感受。
没关系……
站、站起来!!!
地面上,摔出来一行泪,浸染了白玉地面。
司马墨敛的眼泪一直流淌。
他告诉自己:这不是他脆弱,而是身体不受控制的放肆!
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司马墨敛抬头,看着头顶上的留影珠。
与寻常的留影珠不同,这个留影珠昂贵无比,里面镶嵌的灵石,足以记录密室一千年。
司马墨敛在夺舍谢妄之道体之前,自认为算无遗策。
他太想记录自己的高光时刻,于是一直开着。
现在高光时刻没记录,记录下凄惨时刻。
地上的丧尸再次扭动起来。
司马墨敛感觉到神魂有些晃动。
“不是吧,申屠逸,你也太菜了,只能控制谢妄之的道体这么久?”
“不行,我必须抓紧时间,见到狂风。”
若是一直被关押在地牢里,狂风丧心病狂真的反了怎么办!
……
地牢中。
谢妄之与程墟对视。
程墟走到了谢妄之的身边,他悄无声息地拽了拽谢妄之的衣袖。
力道很轻。
程墟:司马墨敛行不行啊?这么久了没动静?
谢妄之微微颔首。
他与司马墨敛是死对头,自然了解司马墨敛的实力。
谢妄之看向纪云潮。
身为师尊,这些时日对纪云潮疏于管理,现在看到纪云潮,便有些按捺不住。
“云潮。”
“徒儿在。”
纪云潮恭敬道。
谢妄之轻声道:“你有多久没有好好练剑了?”
纪云潮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师尊……我……我……”
他哪儿有心思练剑?
谢妄之的声音更冷了:“云潮,当初你对为师说,说你想要做修仙界第一剑修,现在你却很少练剑了,你在想什么?”
“你根本没将心思放在修炼上!”
谢妄之轻声道:“现在左右无事,便挥剑一万下。”
纪云潮发出来一声惨叫:“师尊,我灵气被封了啊!”
他们还是阶下囚好吗!
“你能保证你以后永远都灵气充足吗?”谢妄之静静地看着纪云潮,“就如此刻,灵气被封,你就束手无策?”
这话说的犀利,纪云潮顿时愣住了。
他垂着头,“可是,也没有剑啊。”
谢妄之:“剑本就在心中。”
“为师早就说过,最上乘的剑,乃是心剑。”
程墟在旁边听的直冒冷汗。
谢妄之真的很像是一个教导主任。
特别是他本来就冷若冰雪,训斥起人来的时候,让人情不自禁地害怕。
纪云潮都要缩成一团了。
地牢里,纪云潮苦着脸练剑。
程墟踮起脚尖,想要离谢妄之这个卷王远一点。
刚走了两步,就被谢妄之拎着脖颈拎回来了。
“你也别想跑。”
程墟:……
这是被魔域抓地牢吗?
这是被谢妄之抓来封闭式拉练了!!
-
地牢。
大口大口的喘气,一滴一滴的坠落,一次一次的力竭。
程墟的额发已经被汗水濡湿,大滴的汗水打落在地上,啪嗒绽开水花。
空气格外炙热,温度不断的攀升。
“受不了了……”
“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放过我吧,我错了。”
“九千一百二十次……我实在是练不动了!!”
真的有人能在没有灵气的情况下挥剑一万次吗?
那不得横纹肌溶解吗?
程墟啪的躺在了地上,像是一条风干的咸鱼。
“我不练了……”
“九千一百二十次也算是一万次……”
谢妄之走到程墟面前,俯视着地上的咸鱼:“一万次就是一万次,为何也’算是‘一万次?”
程墟惨叫一声:“我跟你们这些天才没法沟通!”
就不能让他糊弄过去吗?
九千多次,约等于一万次不行吗!!
“通融通融,”程墟可怜巴巴地仰头。
少年的下颔精致白皙,望着谢妄之的眼神楚楚动人。
谢妄之面无表情:“你是自己起来,还是让我出手?”
程墟:……
显而易见,谢妄之的词典里,从来没有通融这两个字。
一条咸鱼发出无力的呐喊。
一条咸鱼在地上卷来卷去。
一条咸鱼终于蠕动着站了起来。
咸鱼垂头丧气,“冷血谢妄之!”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你只知道让我们练剑!练剑!练剑!”
谢妄之:……
他就好过吗?
程墟现在一出汗,浑身就散发着淡淡的橙子香味。
这种香味如影随形,只有他一个人能闻得到。
程墟练剑多久,谢妄之就闻了多久。
程墟不好过,谢妄之也不好过。
程墟练剑的那九千多下里,谢妄之闻着橙子香味,只觉着时间格外的漫长。
满屋子的橙子香味,都快把他腌入味儿了。
实在是受不了了。
这么浓郁。
他面无表情地想,看来这次程墟的发作,也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