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几乎每时每刻都有生命在流逝。”
林时明说这句话时把眼镜从脸上摘了下来，低下头用纸巾轻轻擦拭着。
“我虽然不会用平均值来判断自己，但最高值还是有些参考意义的。”
“在我统计过的所有人中——通关高级区副本的最大数据是二十一个。”
“而这也仅仅来自于一个人的口述，无从考证，哪怕我把这个数字当真，时间也差不多了。”
就算不进行统计，这其实也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小概率事件只要重复的次数够多，在整体中的概率便会趋趋近于1，更何况还存在系统这个“无形的大手”。
他已经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副本难度开始上升了。
林时明把手中的纸揉成了一团，重新把眼镜戴回了脸上：
“因为同伴的死亡而一蹶不振，造成失误而接连丧命的例子不在少数，至少我不希望它发生在自己熟悉的人身上。”
林时明难得话多，可说出来的话题却如此沉重，而且无从指摘。
话题一时间陷入了僵局，片刻过后，竟然是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季斜打破了沉默。
他先是“啪嗒”一声放下了筷子，接着从桌面拿起一张纸擦了擦嘴，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吃完了。”
黎闲也放下了筷子，但神色有些恹恹的，原本这应该是顿难得安心美味的晚饭，却因为他挑起的话头变了滋味。
林时明的神色倒一如往常，似乎完全没有被刚刚的话题影响，见黎闲半晌没有接话后才稍微愣了下，关切地说了声：
“抱歉。”
黎闲摇摇头，隐下脸上的情绪后站起了身：
“我来收拾吧。”
说罢他便端起了碗筷，林时明没有拒绝，和黎闲一起把桌上的餐具拿进了厨房。
“你应聘了捕梦者的工作？”
林时明把手中的两盘鸡肉放到台面上后忽然问道。
黎闲微怔，接着很快答到：
“对。”
“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这个说话方式引起了黎闲的好奇——好像对方想要告诉自己什么，但又不好主动开口一般。
黎闲心中闪过一丝奇怪，思索过后把糖果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应聘者时面试官对我说，工作前必须要把这个吃下去。”
“你说我应该听他的话吗？”
林时明转头看向他，镜片下的眼神有些难以捉摸：
“我建议你还是吃下去比较好。”
说罢，他把左手边只剩下一个盘底的照烧鸡肉倒进了垃圾桶，接着把份量同样不多的葱油鸡放进了冰箱。
.
晚上八点，黎闲准时站在了小区的楼道口，在听到耳边传来一声鸣笛后深吸了一口气，让季斜钻进了自己的口袋。
和选择工作那次不同——季斜在得知自己的工作内容后说什么也要跟着过来，怎么哄都没有用，最后还是黎闲拗不过同意让他跟着自己。
他拍了下自己微微鼓起的口袋，这才推开推开单元门走到了外面。
此时一辆眼熟的公交车正停在门外，黎闲抬头看去——发现里面坐着的司机也是刚刚进入副本时自己见过的那位。
对方见有人出现后便立刻打开了车门，一言不发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上车。
黎闲抬脚迈上了台阶，接着竟然在楼梯上停了下来。
他发现公交车的入口处似乎贴着一个小区内十分常见的物体——
安检门。
司机见对方行为有所迟疑，立刻出言催促道：
“快点儿。”
黎闲闻言重新迈开双腿，一步步踏上了台阶。
“滴——！！！”
刺耳的警报声在他穿过安检门的那一刻猛地响起，刚刚在公交车内站定的黎闲错愕回头，车门在此刻轰然关闭。
车子一时间没有启动，而黎闲感觉到此时公交车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奇怪。
黎闲默默攥紧了双手。
他刚刚明明没觉得自己有多紧张——心情和之前几次几乎没有差别，可从来没有因为自己走过而发出声音的安检门在这一次就是响了。
黎闲放在口袋里的手指微微动了下，口袋里的季斜便立刻缠绕上了他的指尖，似是在进行安抚，同时也是蓄势待发。
公交车内除了黎闲与司机外还有三个人，全都穿着捕梦者包裹住全身的装束，脸上盖着一层透明板，隐藏在昏暗的灯光下让人看不清神色。
黎闲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等待着他们的反应。
两秒后，前排的一个体型高大的男人站了起来，走到黎闲面前后停下说道：
“是不是太紧张忘记吃糖了？”
黎闲缓缓点头。
眼前的男人此时距离自己只有两步距离，但对方还是往前凑了凑，接着抬起了一只手——
口袋里的触手动了一下， 黎闲迅速伸手把他按住，示意季斜稍安勿躁。
男人的手掌落在了黎闲右侧的口袋，接着从里面拿出一粒糖果，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这不是带来了吗？赶快吃下去吧，然后我才能给你发衣服。”
对方的语气十分和善，但同时又不容置疑，用带着笑意的眼神紧紧盯着黎闲的一举一动。
黎闲默不作声地接过对方从自己口袋里掏出的糖，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撕开了糖纸，迅速把里面的东西扔进了嘴中。
甜意瞬间在嘴中缓缓蔓延，糖果没有立刻融化，而黎闲就这样把它含在了嘴里。
落在自己身上的数道视线在这时才纷纷移开，只剩下面前的健壮男人，把一套衣服、一个黑色的袋子，与一根可以伸缩的网递到了黎闲的手中。
他没有解释这几样东西的具体用途，黎闲也没有问，只是默默套上了衣服，随便挑选了一个位置坐了上去。
车子在此刻重新发动，不知要把他们带往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