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深邃的眼眸不断闪动。
一场头脑风暴正在肆虐。
呼吸之间，从第一次做奇怪梦境开始后的所有经历，在他脑海中快速掠过。
苏哲深吸一口气。
他缓缓闭上被邪恶眼珠侵染的左眼，静心观察眼前的世界。
所谓”眼见为实”，那些化作恶鬼的扭曲黑雾，裹挟着令人窒息的邪恶气息。
这确实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正是梦境之人消失后，他所踏入的梦境空间。
确认这一点后，他重新睁开左眼。
被侵蚀的眼球冰冷麻木，仿佛随时会脱离掌控。
左眼视角下的世界再度扭曲。
原本游荡的狰狞恶鬼，此刻化作无数漆黑触须，在虚空中诡谲蠕动。
梦境人影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苏先生，所见未必为实，唯有脚下踏出的道路才最真实……请坚守你的道。”
苏哲以为这是在暗示武道残缺，人族依赖武神楼突破神境是歧途。
他需要坚持自己的武道信念。
“所见未必为实……你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远古泰坦安息之地。
记忆中的梦境人影抬起手指向天空，那双与沈清颜极为相似的眼眸仍在诉说着什么。
上方？
苏哲仰起头。
被黑雾同化的左眼突然震颤，视线穿透浓雾的刹那。
无数触须编织出遮天蔽日的轮廓。
仅仅是惊鸿一瞥，便足以令人神魂俱裂。
黑雾世界骤然掀起罡风。
足以绞杀宗师的黑风里，地面开始诡异律动。
咚！
天地间炸开难以名状的轰鸣。
苏哲的心神与这声轰鸣共振，再次连接上那个恐怖而未知的存在。
在那恐怖的意识面前，苏哲感到自身的渺小。
就像井底之蛙历经千辛万苦逃出困住它大半生的井底后。
初次望见青天之上的皓月那般震撼，又如蜉蝣面对沧海时感受到的渺小。
苏哲睁开的双眼逐渐迷茫。
继而变得空洞。
刹那间，沉寂的黑茧开始蠕动。
邪恶的黑色纹理再度向外蔓延，开始侵蚀他的左半身。
他眼中的世界突然扭曲，狰狞的触手消失了。
化作一道道熟悉而亲切的身影。
“老爸，快过来呀。”
“苏哲，你太累了……我们休息会儿吧。”沈清颜咬着嘴唇轻声说道。
前方还站着叶灵儿、母亲、逝去的院长徐胜年，以及苏家叫不出名的孩子。
苏哲眼神恍惚，逐渐变得呆滞。
他缓缓向前迈出一步。
“快走啊。”
“前面有你想要的一切……”
正当他准备迈出第二步时。
一声焦急的呼喊从身后炸响：“苏先生，别去！”
苏先生？谁在喊我？
苏哲僵硬地转身，身后空无一人。
但这声呼喊却让他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浑身颤抖着清醒过来。
刺啦！
雷霆撕裂黑雾，那些熟悉身影重新扭曲成蠕动的狰狞触手。
苏哲后背渗出冷汗，他原以为自己的精神力足够强大，却在接触那道恐怖意识的瞬间险些沦陷。
“虽然比不上永恒细胞的光辉……”
“但雷霆之力也能克制黑雾！”
彻底清醒后，他运转雷之内息。
紫色电光流遍全身，被操控的恍惚感顿时消散。
苏哲冷哼一声。
此刻只是意识体无法调用永恒细胞，只能催动雷霆重新镇压左眼躁动的黑茧。
环顾四周，依然空寂无人。
但他确信方才的呼喊真实存在。
为何对方不肯现身？
他抬头凝望穹顶，这次看得更清晰了。
所见令他瞳孔骤缩，原本以为黑雾中藏着某个恐怖存在，却没想到……
自己还是严重低估了真相。
天穹轮廓竟与脚下大地相连，这根本不是独立个体，而是某个无边无际的庞然整体。
苏哲呼吸陡然粗重，体型往往与实力成正比。
武者以武道金身论高低，凶兽以血肉之躯定强弱。
三千年前被斩杀的双头蛟不过百米之躯。
若眼前真是活物……
千米？万米？十万米？
这等存在绝对超越了武神层次！
苏哲有个坏习惯。
思考时总爱往最坏方向推测。
“若这真是一个整体……一个活着的存在……”
“难道整个梦境世界都存在于这个怪物体内？”
“那刚才的黑色罡风……其实是它的呼吸？”
“那声巨响是它的心跳？”
“这些触须般的东西……是它的毛发？！”
霎时间，哪怕只是意识体的苏哲也感到浑身发麻，无数负面情绪如毒蛇般啃噬全身。
由于过度震惊，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呼吸声如同破损的风箱般粗重。
许久后。
苏哲连做三次深呼吸才勉强平复。
他面色铁青，理智正疯狂敲响警钟。
眼前这存在，或许就是灭绝遗迹远古泰坦的元凶。
而十三五后，人族要对抗的竟是这种怪物。
仅是心跳声就让他差点精神崩溃的怪物。
这个念头刚起，绝望与恐慌便如海啸般再度席卷而来。
面对这种存在……
人族真的还有希望吗？
苏哲的喃喃自语坠入黑暗，无人回应。
他被彻底吞没在虚无中。
孤独与绝望缠绕周身。
就像当年被灭族的遗迹远古泰坦，又像永夜里即将熄灭的最后一粒火星。
……
南部战区会议室内，肩扛将军的军官们正襟危坐。
邱泽刚要发言，敲门声骤然响起。
“进。”
“报告！外围秘境刚检测到异常空间波动，不同于吞噬逆经池的裂缝，这次能量波动更为狂暴！”
邱泽脸色骤变。
果然，苏哲四人被空间裂缝卷进了外围秘境深处。
“定位到哪层了？”
“目前还无法确定……”副官声音发虚。
邱泽心头猛沉，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突然，副官携带的军用卫星电话响起。
“接过来。”
“是！”副官立即递过电话。
“黄帅，根据空间坐标分析，关裘少将他们至少被困在第六层以下，甚至可能……”
“你想说他们可能掉进第七层了？”邱泽直接截断对方。
“可能性极高……”
“等等，您是邱指挥？！”电话那头传来慌乱的声音。
邱泽将电话甩回副官，周身气势轰然爆发。
他猛然起身，合金会议桌在掌下四分五裂。
“176师、178师集结完毕没有？”
“尚在集结。”
“立即传令：启动特别军事演习。以战隼特战队为先锋，176、179等精锐师团跟进，明晨六时开拔。演习区域，外围遗迹第五层。”
“邱指挥！”
佩戴八星肩章的老将霍然起身：“逆经池事件应交由军方统筹处理，您现在需要……”
“冷静？！”
“我现在非常清醒，这是军令，不是协商！第五层，三个月演习期。”
另一位将领提醒：“如此规模的军事行动必须上报……”
“100%。”邱泽突然吐出数字。
满座愕然。
他们只知道逆经池出事，却不知这个百分比的真正含义。
“没错，这次四号通道的能量吞噬率一度达到100%。这还是在逆经池投入了整个战区所有远古泰坦骨髓的前提下。”
“你们自己想想。”
听到这句话，所有身穿军装的老者，南部战区统帅们都神情动容，肃然起立。
就连战区副指挥李狂也不例外。
当年天纵奇才的司马徽也仅达到51%，刚过半数值就被誉为绝世天才，横扫大夏年轻一辈。
如果情况属实，就能理解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邱泽为何如此失态。
不，这不是疯狂，而是清醒！
“邱指挥，您是说四号通道里的人是苏哲？”
“存在这种可能，但即便不是他，这个人也绝不能出意外。无论身份如何，就算不是战区的人，他也会是大夏的擎天巨柱！”邱泽斩钉截铁地说。
刹那间，所有将领都领悟了言外之意。
能让邱泽如此重视的，极大概率就是苏哲本人。
邱泽环视全场：“现在，还有异议吗？”
无人反对，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决然神色。
“立即启动「黎明行动」。”
“所有后果由我承担，我将亲自向帝都军方汇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