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土坑说道，不知是在告别过去的自己，还是在向某种可能性道别。
夜风拂过，吹动他额前的碎发。
泥土一点点覆盖上去，苏青的眼中闪过一丝水光，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缓缓闭眼，长睫在面纱下投下一片阴影，喉结轻轻滚动，将所有的情绪都咽了回去。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
月光下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宽大的衣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勾勒出纤细的轮廓。
......
天光微亮，晨雾弥漫在村庄上空。
沐云和苏青站在村口，三个小苏青乖巧地站在一旁。
那女子眼眶微红，双手交叠在胸前，朝两人深深一拜。
“多谢两位仙长相救，我们全村人都会铭记这份恩情。”
沐云连忙摆手，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眼角微微弯起。
“姑娘不必如此，除妖卫道本就是我辈职责。”
他说着，余光却忍不住瞥向身旁沉默的苏青。
应该说三只小苏青，因为苏青分身后，就一直没有再次合体。
沐云和苏青走在一起，显得他像是一个带着三个娃的单亲父亲一样。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聚集在中间的那个戴着面纱，也就是苏青的本体上。
晨光中，苏青依旧戴着那副幻面纱，看不清表情。
他微微颔首，修长的手指轻轻拢了拢袖口，算是回应女子的谢意，整个人透着疏离的气息，仿佛与这个世界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苏琪姑娘。”
沐云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道：
“我此番任务已了，准备返回云鹤宗，不如...你与我一同回去？”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断剑的剑柄。
苏青闻言，身形微微一滞，手指猛地收紧。
这就要回去了？
难道沐云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击杀赤旭蛇？
这莫非也太巧了...
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这段时间的种种。
先是离开云鹤宗，毫无征兆的来到姑苏，接着直接来寻找赤旭蛇，杀掉赤旭蛇后又立马回去...
每一个细节都像是精心设计好的。
面纱下，苏青的眉头越皱越紧，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心底浮现。
莫非...沐云他知晓模拟器当中发生的事情？
虽然说起来很扯，但如果不是这样，那么怎么解释沐云最近的这些种种行为？
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面具下的唇角勾起一抹苦笑。
“不必了。”
苏青的声音清冷如初，像是山涧的溪水，清澈却冰冷。
“我另有要事。”
沐云眼中的光彩黯淡下来，但他很快调整好表情，嘴角勉强扬起一个弧度。
“那...日后若有缘，云鹤宗随时欢迎姑娘来访。”
苏青轻轻"嗯"了一声，转身离去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留恋。
晨雾渐渐吞没了他的身影，宽大的衣袍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最终只留下一地晨露。
沐云站在原地，右手还保持着挽留的姿势，望着那个方向出神。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却驱散不了心头的阴霾。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次分别后，再见的苏琪姑娘，会变得很不一样...
苏青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晨雾中，确定已经远离沐云的视线后，他才停下脚步。
三个小苏青分身化作流光回归本体，他靠在一棵古树下，面具下的脸色苍白如纸。
“呃......”
一阵剧痛突然从小腹传来，苏青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他颤抖着手指解开腰带，低头查看新生的身体。
皮肤下隐约可见淡蓝色的血管纹路，这是天阴玄水体完全觉醒的标志。
“比想象中还要麻烦......”
苏青强忍着不适，慢慢调整呼吸。
随着灵力运转，小腹的疼痛渐渐缓解，但那股空荡感却挥之不去。
他试着迈步，却发现走路的姿势不自觉地变得轻缓，腰肢的摆动幅度也比以前大了许多。
“得尽快适应...不能让沐云看出不对劲。”
他选了一条偏僻的山路，刻意避开沐云可能经过的官道。
这条路要绕行三百里，途经一片幽深的竹林。正是练习掌控新身体的绝佳场所。
竹林间，苏青开始尝试各种动作。
起初每一个转身都显得僵硬，但渐渐地，他的步伐变得轻盈起来。
水灵力在经脉中流淌，与体质完美契合，让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
“哗啦——”
他试着施展水系法术，指尖凝聚的水珠比以往更加晶莹剔透。
但就在施法完成时，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胀痛。
苏青低头看去，只见衣襟已经被微微撑起一个弧度。
“连这里也......”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条布带。
穿戴时，那种羞耻的感觉让他差点跪倒在地。
这种陌生的体验让面纱下的脸庞泛起红晕
五天后，当云鹤宗的山门出现在视野中时，苏青已经基本适应了新身体。
他站在山脚下整理衣冠，确保束胸的痕迹不会显露，也确保自己的步伐不会出现不同。
“该回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踏上石阶。
此刻的他，外表依旧是云鹤宗的圣子苏青，但内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苏青踏上最后一阶石阶，鹤立峰的清风迎面拂来，带着熟悉的山间灵气。
他抬手摘下面纱，露出那张清冷的面容。
此刻已不再是"苏琪姑娘"，而是云鹤宗圣子苏青。
他径直走向自己的院子，推开门时，屋内一切如常。
“呼——”
他长舒一口气，在蒲团上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体内的天阴玄水体已经完全稳定，灵力运转比以往更加流畅。
傍晚时分，院子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苏青睁开眼，唇角不自觉地抿了抿。
是沐云回来了。
“苏师弟？”
沐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疲惫。
“你在吗？”
苏青整理了一下衣襟，确保束胸的痕迹不会显露，这才起身开门。
门外，沐云风尘仆仆地站着，右臂的袖管空空荡荡，脸色略显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