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村子,常青先回家一趟。
路过隔壁,看见春花正在喂鸡,几只老母鸡围着食盆啄米,羽毛油光水滑的。
她笑着打了声招呼:“春花,你娘呢?”
“青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我娘在粉丝坊干活呢。”春花擦着手迎上来,“你家的鸡我和娘每天隔着墙喂两把谷子,状态应该还行。”
“谢谢春花。”常青从车里取出一包点心递给她,“这是镇上新来的糕点,尝尝。往后要是馋啥,只管跟我说。”
“这、这不行,我不能拿。”春花连忙摆手。
常青笑着把点心往春花手里塞:“客气啥,婶子帮我喂鸡受累了,这点心你拿着吃。”
春花脸涨得通红,两只手在围裙上蹭了又蹭才敢接:“青姐姐你太破费了,俺和娘就是顺手撒把谷子……”
“拿着!再推让我可要生气了。”常青佯装板起脸,硬把点心塞进春花怀里,“对了,叔和虎子呢?咋没见人影?”
春花低头捏着油纸角,轻声道:“爹天不亮就扛着锄头去大棚垦地了,说是想种点菜,等冬日吃。虎子跟着柱子哥去山上玩了,这会儿保准趴在柳树底下啃窝头呢。”
“你这丫头,咋没跟着去玩?”常青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发现小姑娘鼻尖上还沾着粒米,忍不住笑出声。
“我得看家呢!”春花慌忙用袖子擦鼻子,耳尖红得像熟透的小番茄,“青姐姐你快回家看看吧,昨儿后半夜刮大风,你家鸡圈围栏被吹歪了……”
话音未落,常青就听见自家院子里传来“咯咯哒”的乱叫声。
她暗叫一声“不好!”。
快步走进家门,眼前景象让她哭笑不得。
三只芦花鸡正扑棱着翅膀往草垛上跳,两只黑脚鸡在井台边啄食青苔,最肥的那只老母鸡居然蹲在窗台上,尾巴一撅就是坨温热的鸡屎,“吧嗒”砸在窗纸上。
“我的祖宗们!”
常青撸起袖子往手心吐了口唾沫,弯腰捡起竹扫帚就往鸡群里钻。
老母鸡见有人来,“扑棱”一声飞下来,翅膀带起的尘土呛得她直咳嗽。
她弓着背追了两圈,好不容易把鸡赶进围栏,才发现竹篱笆断了三根,剩下的竹竿东倒西歪。
“难怪都跑出来撒野。”
常青蹲下身,从墙角摸出麻绳和竹片,先把断了的竹竿对齐,再像编筐似的来回缠绕麻绳。
阳光晒得手背发烫,她索性把外袄脱了搭在肩头,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粗布汗衫,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成绺,顺着下巴往下滴汗珠。
正忙着,墙外传来春花的声音:“青姐姐,要帮忙不?”
“不用!你去玩你的。”
常青头也不抬,手里的麻绳却打滑,刚绑好的竹片“哗啦”又散了。
她咬着牙骂了句脏话,重新开始绑。
老母鸡大概觉得她闹够了,居然迈着八字步走到她脚边,歪着头啄她鞋带。
“真服了!”
常青笑着踢了踢鸡爪子,总算把围栏修补得结结实实。
她叉着腰喘了口气,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鸡屎,又叹了口气。
她从井里打了桶水,先泼湿地面,再用竹扫帚一寸寸往前推。
鸡屎混着泥土被冲成稀泥,顺着墙根的排水沟往低处流。
常青嫌扫帚不够干净,干脆蹲在地上,用碎瓦片刮地砖缝里的干结鸡粪,指甲缝里嵌满了黄褐色的泥垢。
“真是遭罪,实在不行干脆日后把家门钥匙给王婶一家算了,还能省点力气。”她自言自语着,随手用袖口擦了把汗,却把脸上抹得更花了。
等整个院子都扫得能照见人影,日头已经爬过了屋脊。
常青直起腰时,后腰酸得像被人捶了三拳,她扶着门框缓了缓,忽然闻到自己身上一股汗酸味,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晚上再说吧。”她拍了拍裤腿上的土。
路过鸡圈时,老母鸡又凑过来啄她裤脚,她弯腰捏了捏鸡脖子:“再乱跑就把你炖了,听见没?”
母鸡“咯咯”叫了两声,扑棱着翅膀往后退。
走出院门,春花正蹲在墙根摘豆角,见她满身泥污的模样,赶紧放下竹篮:“青姐姐,你要不先去俺家洗把脸?”
“不用啦,我晚上再洗。”常青摆了摆手。
春花攥着扫帚,点了点头。
常青踩着石板路往村西走,粉丝坊的屋顶远远就能看见。
李芳兰系着蓝布围裙站在门口,正跟王梅说着什么,见常青来了,忙迎上来:“今个你可来了!等一下...”
她话一顿,脸色惊恐:“你脖子那怎么回事?”
常青经她这么一说,才惊觉脖子痒痒的。
她条件反射地往脖子那挠。
李芳兰的目光死死盯着常青的脖子:“你脖子上咋起了这么多红疙瘩?跟被马蜂蜇了似的!”
王梅凑近一看,也倒吸口凉气。
常青左边脖子上密密麻麻全是红疹,有的已经被挠破,渗着淡淡的血痂,连耳后根都没放过。
“这是过敏了吧?”王梅伸手想碰,又怕弄疼她,“是不是碰了啥不干净的东西?”
常青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脖子火烧火燎地痒,抬起手又要挠,却被李芳兰一把拍开:“别抓!越抓越厉害!”
“昨天手背上就起了点。” 常青皱着眉回忆,“当时没在意,光顾着收拾了。”
王梅跺了跺脚:“先别说别的了!走,去隔壁村找刘大夫瞧瞧去,现在去镇上怕是太赶了。”
“哎等等...”常青往后退了半步,“我先跟你们说新单子的事儿。江州镖局下了二百斤粉丝和五百包料包的单,另外盛兴楼还要加五百斤货……”
“哎哟我的姑奶奶!”李芳兰急得直搓手,“疹子都长到脖子了还惦记单子!粉丝坊的事儿有我们呢,你赶紧去看病!”
王梅也在一旁连连点头:“可不是嘛!昨儿我还听人说,邻村有个婆娘就是过敏没当回事,最后烂了半边脸!”
常青被她们说得心里发毛,只好从怀里掏出账本:“那行,我先说正事儿。镖局的单子要单独包装,料包得加防潮纸。盛兴楼的货还是老规矩,不过得提前三天备料。对了,现在日产三百斤有点吃紧,芳兰姐你再招十五个人吧,不拘哪儿的,隔壁村的也行,来了先跟着学磨浆,手脚麻利的优先。
另外,我想试试做真空包装的炸鸡排,需要买些棉纸和蜡油。王梅姐,你认识镇上做油纸的作坊不?”
王梅点点头:“镇上的刘记纸坊就行,他家油纸浸过蜂蜡,防水防虫。不过,你说的‘真空’到底是啥?咋用棉纸包肉?”
常青笑着摆手:“就是把肉裹紧,不让空气进去,这样能放得久些。等做好了拿给镖局试试,要是行的话,说不定能打开府城的路餐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