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难所内部的水泥路面有人定期清理碎冰跟积雪，路还算好走。
出了避难所范围，路况就开始变差。
车轮碾过龟裂的柏油路面时，发出冰层碎裂的脆响；路灯杆上凝结着拇指粗的冰溜子，像无数倒悬的匕首。
田原给沈霜提前准备了周边区域安全线路图，这是避难所官方探出来的，路有点绕，胜在安全可靠。
对照线路图，按本来的剩余油量，堪堪足够跑一个往返。
但大爷大妈们都是老江湖了，对城里的大街小巷熟悉得很，轮流给沈霜指路，指出来一条新路线，竟给她省了一半的油，剩下的油量够跑四趟的。
省油，但驾驶难度也同样加大。
沈霜也是第一次驾驶大客车，车速放得很慢，一时无暇他顾。她负责开车，拿手机录像的就成了雀儿。
好学生雀儿平时在现代位面不是忙着看书就是做实验，上网课都是透过阳台门玻璃，由田原操作播放的，第一次操作主播界面，对着满屏按钮，不敢乱动。
“沈姐姐，这个数儿是什么意思？”
她指着屏幕上的观看人数问沈霜。
沈霜瞥了屏幕一眼，随口回答：“意思是，直播间观众现在有500个人。”
五百个观众，在跟经销商海选有关的直播间里面，人数垫底，比倒数第二少了几千，跟沈霜之前直播揭秘种植实验基地那场直播的观众规模，更是没法比。
但在雀儿看来，这人数，可了不得。
在她老家边城，一整个村子加起来，也统共才一百人不到呢！
一时间，她有点紧张，又生怕冷场，连忙将镜头转向自己，腼腆地打了个招呼。
“那，那个，大家好呀，我，我叫南雀儿，现在外出寻找物资……”
雀儿对直播界面的操作实在不熟悉，因而错过了一堆恶意满满的弹幕——
“真的是夕阳红旅行团啊？有什么好看的？走了走了……”
“无聊！”
“别人都找完了，你们出去找个什么劲？只能找到空气了吧哈哈哈！”
“要我说，这帮老货死外头算了，待避难所也是浪费粮食……”
“别别别，还得给劳资把这嫩生生的小妹妹给送回来……”
避难所官方还是有网管的。
最后一句刚冒出来，秒被举报。
举报者：竹生同学。
竹生对直播平台操作更熟练，一直举着手机给自家老板的直播间贡献播放量。
看到满屏负能量满点的弹幕内容，他手指点得飞快——不管三七二十一，举报了再说。
举报完，又去偷瞄雀儿的反应。
雀儿看竹生偷看她，一脸警惕。
这家伙该不会又要跟她抢活干吧？
想到这里，她立即离开座位，朝车厢后半部分移动。
“哎哎，小妹妹，车子在动呢，别乱跑呀！”邻居大妈拉住她。
车子这时碾过一根歪掉的路牙子，整个车厢内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大妈差点摔出座位，倒是站在过道里的雀儿下盘稳稳当当，跟长在车上似的，如履平地，不仅没摔跤，还托了大妈一把。
“您坐稳啦。”
她露这一手，引起了几个观众的注意。
“这小女孩，是练过的？”
“有两下子嘛。”
“刚进来，不懂就问，这是直播经销商初选的直播间？现在这么小的妹妹都出来做主播了？”
“楼上的，别看人家年纪小，说不准一个能揍你十个。”
雀儿不知道，她扶邻居大妈的视频已经被人录下来，传到了视频平台上，小小火了一把。
这下，又有十几个观众被吸引到直播间里围观。
眼看观众人数上升，大客车还是慢腾腾走着，周围景物丝毫没有变化，雀儿也不知道该播什么，只得介绍起乘客来。
“这是张大妈，这是夏大爷……大爷，打个招呼嘛，现在我们有五百多个观众啦！”
夏大爷也看过直播，闻言张了张嘴。
五百多个人……这直播间，不是相当于扑街了吗？
但雀儿看上去兴奋极了，脸蛋红扑扑的，一对双马尾愉悦地晃来晃去，大爷大妈们实在不忍心打击她的积极性。
“咳咳，我是夏大爷，呃，家住城北巷子里，以前是开酱菜馆的。”
“他家酱菜，那可是一绝。”邻居大妈搭茬，“夏家酱菜听说过吧？尤其那腌白菜，又甜又脆，放好几个月，吃着都跟新鲜的似的。”
“对对，跟外头那些齁咸的不一样，咸淡适中，偏偏还带着酱香，干吃下饭都好吃。”
大爷大妈们你一句，我一嘴，对夏大爷家的酱菜赞不绝口，说得旁听的几个没吃过的都馋了。
谢老爷奇道：“老夫吃过的腌菜里，雀儿做的就已经是一绝。听起来，这夏家酱菜，也不一般呐。”
人无论在哪个年龄段，都有慕强心理。而目前在夕阳红探险队里，大爷大妈们心目中最有王霸之气的同龄人，自然就是徒手拉动大客车的谢老爷。
听到爱豆好奇，夏大爷面上不显，心里却暗暗激动，话匣子打开，开始吹牛。
“不就是腌菜嘛，我店里还收着老些……呐，这儿就是我家老店，仓库里放了好多呢，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别人给搜刮走。”
沈霜一个刹车，扭头去看那只用几块木板遮挡，破破烂烂的店面。
门头上，确实依稀可见，“夏家酱菜”四个大字。
就这么简陋的地方，还藏着吃的？
弹幕都惊了，榜一大哥接连砸下来几个打赏，直接让沈霜的直播间冲上榜单前五十。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拿酱菜啊，要是还能找着，我给包圆了，十万贡献值一罐！”
“沈姐姐！”
雀儿兴奋地大叫。
“屏幕上飘过去好多大礼花诶！我是被打赏了吗？”
“好几个？”
邻居大妈探头看向直播画面。
“谁这么豪爽？打赏一个大礼花，要一万贡献值呐，够一个最大的探险队胡吃海喝一个月的。”
“贡献值这么有用啊？”
竹生看着那“十万贡献值一罐”的弹幕，咽了口唾沫。
“那十万贡献值……能干啥？”
“够咱们直接换一个驻地，而且是换到暖气最足的地儿。”
“霜霜姐……”
他拿那条弹幕给沈霜看。
“那，咱就去找找看，夏大爷家的店铺里，还有酱菜没有？”
找到一罐，都是血赚！
沈霜算了算，这里距离她租用的旧仓库还有两公里左右，多开一会暖气，剩下的燃油还是足够他们拿到物资再折返。
避难所贡献值比银钱金贵多了，是换取避难所内部生存所需的硬通货，田原账下也不多。
她最后拍板——
下车，找酱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