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之后
卡车颠簸着驶入解放区,晨光穿透云层,将众人身上的硝烟染成金红色。方孟敖跳下车时,看到远处土坡上立着熟悉的身影——是谢培东。老人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长衫,手中紧紧攥着一份《中央日报》,报纸边缘被汗水浸出深色痕迹。
“孟敖,”谢培东的声音在晨雾中微微发颤,“南京已经知道黄金失踪,毛人凤亲自下令,要在全国通缉你们。”他展开报纸,头版头条赫然印着“空军叛将方孟敖携国库资产潜逃”的大字。方孟敖接过报纸,目光扫过那刺眼的标题,突然轻笑出声:“正好,这样就没人怀疑我父亲了。”
何孝钰将沾着硝烟的头发别到耳后,从卡车上抱下装着账本的铁皮箱:“徐铁英在北平的爪牙已经被肃清,但我们在南京的内线传来消息,他们正在追查所有与方家有关的账目。”她话音未落,方孟韦突然指向天际:“有飞机!”
四架国民党战机呈雁阵飞来,机翼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方孟敖立刻将众人推进附近的防空壕,自己却逆着人流冲向卡车。“孟敖!”何孝钰的惊呼被引擎轰鸣声吞没——方孟敖已启动卡车,将车身横在众人藏身之处,又扯下油布盖住黄金箱。
第一枚炸弹在二十米外炸开时,方孟敖感觉耳膜几乎要被震破。他趴在地上,用身体护住车上的账本,碎石和泥土不断砸在后背。待轰炸间隙,他翻身跃起,发现防空壕出口已被坍塌的土墙堵住。
“用炸药!”方孟敖扯开喉咙喊道。谢培东颤抖着摸出怀中的手榴弹:“这是最后一枚了。”方孟敖接过手榴弹,计算着爆炸范围,将它塞进墙根的裂缝中。轰然巨响后,尘土飞扬间,方孟韦第一个钻出缺口,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住——哥哥的飞行夹克已被鲜血浸透,右肩插着半块弹片。
“别管我!”方孟敖咬着牙推开要搀扶他的弟弟,“先转移黄金!”就在这时,西北方向传来熟悉的解放区军号声,一队骑兵挥舞红旗疾驰而来。为首的军官翻身下马,竟是方孟敖在延安时的联络人老周。
“同志们来得正好!”方孟敖抓住老周的胳膊,“这批黄金是国民党最后的命脉,必须连夜运往石家庄。”他说着,眼前突然一阵发黑,何孝钰眼疾手快扶住他:“你失血过多,必须立刻处理伤口!”
深夜,战地医院的油灯下,医生正小心翼翼取出方孟敖肩头的弹片。何孝钰握着他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方孟敖却突然笑了:“疼得好,说明我还活着。”他转头看向门口,谢培东和方孟韦正在整理从北平带出的账本,“这些数字,能让多少国民党高官睡不着觉?”
窗外,解放区的军民正在搬运黄金。远处传来隐约的欢呼声,有人唱起了《解放区的天》。方孟敖望着跳动的灯花,想起崔中石曾说过:“我们做的事,要对得起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此刻,他终于明白,那些在暗夜中坚守的日子,那些失去的战友和亲人,都化作了迎接黎明的曙光。
当第一缕朝阳再次升起时,方孟敖在病床上接到新的任务——随解放大军南下,用他的飞行技术,为解放全中国贡献力量。何孝钰坐在床边,为他系上新配发的军装纽扣:“这次,我要跟着部队做战地记者,把你们的故事写下来。”方孟敖轻轻搂住她:“等胜利那一天,我们去北平看新升起的五星红旗。”
而此刻,在千里之外的南京,徐铁英对着电话那头咆哮:“方孟敖?他跑不掉!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听筒里传来冰冷的回应:“不用找了,徐州已经解放,下一个就是南京。”徐铁英握着听筒的手开始发抖,望向窗外,天边乌云翻涌,一场暴雨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