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廷回头看一眼，看见进到病房来的是人是吴艳艳，他有些纳闷。
他跟吴艳艳可不是会互相探病的关系。
视线从吴艳艳身上扫一眼，冯廷又低头整理他的行李，床头柜上的搪瓷缸塞到包里去。
吴艳艳走到了冯廷跟前，她棉袄前襟沾着暗红血迹，让冯廷眉头皱了起来。
“冯廷“吴艳艳嗓子哑得厉害，“你看看思慧，她现在谁的话都不听...“
冯廷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行李袋，金属拉链咬合的声响格外刺耳。
“婶，既然你说她谁的话都不听，那肯定也是不听我的。”
冯廷虽然不知道林思慧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这些日子来经历的一切让他已经死了去劝林思慧的心。
因为他清楚，任何人都劝不动林思慧。
他何必去浪费那个口舌。
吴艳艳不甘心：“婶还是求求你了，思慧她没考上大学，这事对她来说打击太大了，我怕她，怕她撑不过去啊。”
冯廷不再理会吴艳艳，收拾好东西就从病房走了出去。
不是他冷血，是他知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此时住院部的走廊传来玻璃碎裂声，夹杂着护士的惊呼。
刘丽也吓了一跳，她拿着缴费单小跑着进到病房去，看见林思慧正赤脚踩在碎玻璃上，染血的绷带拖在地上画出一道蜿蜒红线。
她认出林思慧是石坊生产队的人，而且之前她开刀还是冯廷来的医院照顾她。
“让我死！“林思慧抓着半截吊瓶支架指向众人，“你们都在等着看笑话是不是？那你们就看好了，有什么关系呢，哈哈哈。“
冯晋扬站在病床边，看着一会寻思，一会放声大笑的林思慧，脸色黑得难看。
他这些日子来一直不跟林思慧离婚，一来是她怀着孩子，二来是觉得她可能考上大学。
结果现在怎么着，大学没考上，他还摊了个疯子当媳妇，他肯定不乐意。
谁知道这疯女人生出来的孩子脑子有没有问题。
冯晋扬的耐心已经耗尽，他冷眼从林思慧满脸泪痕的脸上扫过，转身走出了病房。
等吴艳艳回到病房时，只看到林思慧在病床上又跳又叫。
她看一圈也没见到冯晋扬，问了护士才知道冯晋扬走了，而且临走前一分钱医药费也没拿出来。
吴艳艳险些无力地跪倒在地上，她仰头看着疯疯癫癫的林思慧眼泪直流。
“你说你，犟到现在是何苦呢，当初如果你稍微听着些劝，不嫁给冯晋扬是不是一切都不会成这样呢？你到底在跟谁较劲什么啊。”
吴艳艳边说着，眼泪不停地流。
“周路清是不可能来看你，人家对象是医院的护士，冯廷也不会来看你，他刚刚已经拎着包出院了。
而你的男人，你的丈夫冯晋扬因为嫌弃你，也走了，你也就只能逮着我这老妈子折磨而已。”
林思慧听着吴艳艳一声又一声的控诉，人也渐渐平静下来。
她坐在床沿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吴艳艳。
“妈，我真的错了嘛。”
吴艳艳听到她恢复了意识开口喊自己，赶忙走过去搂着她的脑袋抱进怀里。
“错了关系，咱们改，咱们不能一错再错，你只是考不上大学而已，又不是人生走到了尽头。”
“是吗？”林思慧喃喃地问道：“可是林麦穗考上了大学，林麦穗还嫁给了冯廷，我不明白，我到底哪里不如林麦穗。”
吴艳艳顺着她的发丝安慰着：“你不如林麦穗不是你差劲，而是人家林麦穗太优秀了。”
“是她太优秀了，是吗？”
林思慧脑子里突然就想到了之前林麦穗给猪接生的画面。
当初的林麦穗已经锋芒毕露，只是她不愿意承认而已。
吴艳艳还在那柔声喃喃说着：“比林麦穗差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公社到生产队多少人比她差，我们不跟她比，不就没有区别了嘛。”
林思慧不说话，脑袋枕在吴艳艳的肩膀，脑子里闪过很多的乱七八糟的事。
“对啊，一开始就是她非要较着劲跟林麦穗比，如果不比，不就没有好坏了嘛，妈，我不比了，我想睡觉。”
吴艳艳站起来扶着她躺下：“好，你乖乖睡着啊，睡一觉起来什么都好了。”
另一头冯廷出院回了家，吴玉琴看他突然就回来了，也是吓一跳。
昨天还一副快要活不下去的样子，今天就能自个出院了。
她看冯廷除了气色差点，好像咳的也不严重了。
想着在医院除了浪费钱，人也累，那回来过年也好。
吴玉兰又回屋去继续打扫。
“我听说麦穗的大学通知书下来了，这会她可是正儿八经大学生了，你啊，也该好好考虑你跟她的以后了。”
说完没听到冯廷吱声，回头看他已经没了踪影。
“你这孩子，真的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冯廷手里拎着只猪蹄，出门就往林麦穗家去，他这猪蹄就是为了庆贺林麦穗考上大学的贺礼。
原本考上大学对林麦穗来说是件很高兴的事，但是因为林思慧没考上，加上她又出那样的事。
林麦穗总觉得心里头不得劲，高兴不起来。
她在屋里陪着俩孩子玩，就听到林国宝的声音传来：“妈，妈，冯廷哥来了。”
“你胡扯什么呢，你冯廷哥在医院，他怎么可能回来。”
才骂林国宝一句，冯廷就进院子来了，而且手上还拎着只大猪蹄。
许友芳看得眼睛都直了，赶忙迎出来：“你，你不是住着院嘛，你这是。”
“麦穗考上了大学，这是给她的贺礼。”
林麦穗从窗户那往外看去，冯廷就站在院子那，穿着件薄款的棉袄，粗管的长裤显得人高挑帅气。
许友芳悄悄往林麦穗的屋子看一眼，快速就把猪蹄收过来。
“谢谢你了啊，还是你有心，孩子跟麦穗在屋里，你去看看。”
冯廷点点头，还是厚着脸皮往屋里走。
他不管林麦穗以后怎么说怎么想，他反正就是要死皮赖脸黏着她。
林麦穗听着冯廷的脚步声往屋子这过来，她坐起了身子。
“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