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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虎符

作者:甜水荔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与此同时,皇城中也并不平静。


    寅时夜色尚未褪尽,宫墙内一片肃杀。殷霁珩踏着未干的露水穿过重重宫门,玄色的厚重蟒袍被晨雾浸得微湿,沉甸甸地压在肩头。


    回想起昨日夜里站在许栀院中瞧见的那一幕,他眉头轻皱,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安。


    在看见孟宴卿翻进去许栀屋里的时候,他差点就要拔剑冲进去了。但一想起许栀那双坚定的眼,他又忍住了。


    她能自己解决好一切。殷霁珩不安地想着,一点点压下心头的浮躁,不声不响地守在她屋子边,听完了他们的对峙。


    本来一开始,他是去找她送首饰的。殷霁珩偶然听到她说起过他们现代的结婚传统,据说到了千年后,人们都流行戴婚戒。


    他记在心里,特意找匠人打造了一对戒指,本想这日送给她的,结果却看到了那样一幕。


    立在许栀屋前的时候他一边摩挲着戒指一边开始思索着许栀和孟宴卿的过去。


    直到那声呼唤响起,他才终于动身,却见孟宴卿狼狈滚出,被许栀冷漠又坚决地拒绝了。


    那对戒指,他终究还是没有送出,总觉得有些不合时宜。


    养心殿内,烛火通明。


    皇帝伏在案前批阅奏折,听见脚步声也未抬头,只淡淡道:“来了?”


    “臣参见陛下。”殷霁珩单膝跪地,笔直的双肩衬得整个人更为挺拔。


    皇帝搁下朱笔,抬眸看他。那双与殷霁珩相似的凤眸里,藏着深不可测的寒意。


    “朕听说,昨夜武安侯擅闯长公主府?”


    殷霁珩脊背微僵,依旧面不改色:“不过是个醉汉闹事,已经处置了。”


    “醉汉?”皇帝轻笑一声,指尖敲了敲案几,“昨夜你们抓到他了吗?”


    殷霁珩抿唇,最终摇了摇头。


    他想那时许栀呼唤出声,也是为了赶他走。也许许栀不想他被抓罢。


    殿内一时沉寂,唯有烛火摇曳。


    皇帝忽然从案下取出一物,缓缓推向前。冷硬的青铜器划拉出沉重声响。那半块青铜虎符在烛光下泛着冷光,狰狞的纹路恰似暗藏其中至高无上的权利。


    “今日大婚,若孟宴卿再敢生事……”皇帝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眸色一暗,似乎已经做好决定,“你持此符调军,可将其就地诛杀。”


    空气骤然凝固。


    殷霁珩盯着虎符,掌心微微发烫。袖中那枚螭龙玉佩硌着他的手腕,那是许栀三日前为他亲手修补的。


    他伸手接过虎符,青铜的冷意深入骨髓。


    “臣领命。”


    皇帝眯起眼,似笑非笑:“怎么,别告诉朕你舍不得下手。”


    殷霁珩抬眸,眼底一片沉静:“大婚见血,怕是不妥,而许栀心软,若是……”


    “心软?”皇帝嗤笑一声,“她当众让赵家那位千娇万宠长大的小姐狼狈爬出玲珑轩时,可看不出心软。”


    帝王扭头看向窗外,重重叹息一声:“先前你提醒朕,是他想谋害许栀的时候,朕将信将疑,这段时日派人调查后,基本确定了他与许栀间的一些恩怨。”


    他眯了眯眼,眸中含了几分同情:“朕的母妃,当年也是这样糊涂……朕看见她就想起母妃,也想起那个负心汉,想起他害母妃所遭受的全部罪责,不然,今日这太后之位,那荣华富贵,该是她的一生。”


    他一边说着,一边咬紧牙关,缓缓垂眸,一眼瞧见许栀修复好的那玉佩,不由得笑了笑。


    “至少许栀她辨得清,她终究是和母妃不同。”


    殷霁珩不言不语地守在一旁,他知道对于当今帝王来说,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他母妃的事。


    当年贵妃娘娘也是受尽宠爱,可惜她在入宫前便有了相好。那人和她青梅竹马,在她入宫的前一年考取了功名,与贵妃娘娘断了联系。


    后来再次见面,她是贵妃,他是兵部侍郎,也是御史家的准女婿。贵妃娘娘郁郁不得了好些时候,最后还是放下了一切,谁知却被奸人谋害告发,只得一杯毒酒了却一生。


    分明她谁也没负。


    皇帝当年也因此招致了不少祸患,可他坚毅又聪慧,在后来十年中,一点点爬到了如今的位置。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殷霁珩一点点看着皇帝走来,他是年纪最小的皇子,也是从未轻视过皇兄,从未对他落井下石的皇子。因而帝王对他总是不一样,某种程度上来说,在这片尔虞我诈的皇宫中,手足亲情最是廉价,却也最是难得。


    天色刚刚破晓,殷霁珩缓缓起身:“吉时将至,臣弟告退。”


    皇帝未再阻拦,只在他转身时忽然道:“阿珩。”


    殷霁珩脚步一顿。


    “你当真要娶她?”


    殿内烛火忽地一跳,映照出殷霁珩那张俊俏冷厉的面,他并未回头,只低声道:“臣寻了她三年。”


    皇帝沉默片刻,最后轻笑着摇了摇头,终于挥了挥手:“朕差点忘了,你去吧。”


    看着殷霁珩决绝走出,皇帝轻叹一口气。


    起先他觉得许栀像母妃,现在他又觉得殷霁珩才像。


    他这个皇叔,执着太多,坚持太多,却又……因着情意深深,给了对方天大的自由。


    就是是好是坏呢?皇帝看向天边,喃喃出声:“母妃,您觉得呢……”


    殷霁珩走出大殿时,天边已然泛起鱼肚白,更远的另一头天色里,还藏着百姓的安眠。


    不知道许栀会不会因着今日大婚而早起了,她会和自己一样紧张吗?或者兴奋呢?殷霁珩轻笑,忽然想起她发红的耳尖。


    或许多少也会有一点吧。


    殷霁珩翻身上马,虎符沉甸甸地压在腰间。他垂眸看了一眼,那狰狞的纹路在晨光下稍柔和了些,瞧着居然和许栀那面青铜镜有些相似。


    他垂眸,抬手摸了摸囊带,里面放着两枚金对戒。


    他想,今晚就送给许栀吧,不论她日后要去往哪里,又会做怎样的决定。


    远处,迎亲的仪仗已列队等候。红绸如血,喜乐声声。


    他攥紧缰绳,忽然想起昨夜许栀站在铜镜光芒中的模样,不由得轻笑。


    红光艳绝,金线闪烁,那身嫁衣真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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