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过后,胡老爷子坐不住了。
他眉头一皱,都这个点儿了人怎么还没来?
随后看向从进门就没出过声儿,一直冷着脸干活的凌肆,又是劈柴又是挑水,这会儿又祸祸他的草药。
直觉有问题。
“那丫头不知道今天扎针?”
“你咋回事?”
“不去接人?”
他走到跟前打量这个便宜孙子,这小子不对劲儿,好多天没来,今早进门脸拉得比驴脸还长,谁惹他了?
“问你话呢,聋了?”
凌肆扔下手里的草药,眉眼间透着一股烦躁,黑眸幽深暗沉,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花蓉。
家里有那么个人存在,她可能……后悔了吧。
俩家那么近,有点儿说话声都能听见,更别说那天他们大吼大叫。
他害怕听到分开两个字,所以很没出息的逃了。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胆小成这样,怕一个人怕到不敢见面,他躲起来了,就像那人说的,他就该像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
他不是没想过把人强行留下,明明是她先招惹他的,那好坏她就该受着,也不止一次动了肮脏不可说的心思。
他可太清楚名声对一个人的影响了。
当脑子里冒出这念头时他唾弃自己,真是够卑劣的,阴暗又自私,怎么就这么歹毒,果真应了那人说的话,他是个畜生!
最终……
算了。
他烂泥一样的日子配不上那么好的她。
好聚好散,他受着就是了。
知道今天是扎针的日子,所以他来了,可到现在她还没来。
“你俩吵架了?”胡老爷子见他不说话开始猜测。
凌肆:“……”
“真吵了?”
老爷子肉眼可见的急了,那丫头品行好又有礼貌,多好的女娃啊,这臭小子竟然不知道珍惜!
他手指着凌肆,气得咬牙:
“你说说你还能干点啥,一个大男人不知道让着点,你把外面那一套用人小姑娘身上了?要不要脸!”
“亏我还以为你现在能耐了呢,真是丢老子的脸,连个人都哄不好。”
“人家能看上你,那你是祖坟冒青烟了,你还好意思跟人吵架。”
“你还怵这干啥!还不赶紧去给人道歉!”
“不管有错没错都是你错,你先认,态度要好,这是一个男人最基本的担当!”
胡老爷子恨铁不成钢,这要换成他,他早把人娶进门了,偏偏这臭小子不知道哪根筋不对,非说再等等,还等啥,再等黄花菜都凉了!
凌肆终于有了反应,也对,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管她说什么,他都答应她。
“我去看看。”
凌肆起身往外走,胡老爷子连忙喊住,“这会儿急啥,都这个点了,来了也不能扎针,你把药给带回去,就说是我说的,让她明天来扎针,药不能断!”
“到时候我也得好好说一说那丫头,吵归吵,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年轻人就是不知轻重……”
凌肆在听到老爷子这话时猛地一僵,他握了握拳,或许她今天没来就是个信号,怕是不想跟他再有任何牵扯了。
……
花大伯家,老太太摸着新棉花笑得合不拢嘴,“趁着这两天天气好,摊开晾一晾,到时候更暄乎。”
“好,那我把这块扫扫。”周梅说着就转身。
现在地里没活,几乎每家每户的妇人都开始准备过冬的衣物了,刘春霞正在缝棉鞋,她看到花蓉脏了的鞋子,说道:
“蓉蓉,把你的鞋脱了,试试这双。”
“啊?”花蓉看了眼她手上崭新的棉布鞋,反应慢半拍。
“愣着干啥,试试啊。”刘春霞喊了一声,这原本是她给自己做的,没想给别人穿。
也就是她良心发现,刚才看见那大黑印子怪不舒服的,说起来孩子来家里这么久,她当大伯娘的还没给娃送过什么东西呢。
“快来。”
“哦。”花蓉走了过来,脱掉自己的脏鞋换上,稍微有点儿大,不过还蛮舒服的。
“好穿吧。”刘春霞笑着问,脸上一股自豪,她别的没本事,做鞋子可是出了名的。
“好穿,很软和。”
“好穿你就穿着,大伯娘送你的。”
“这、这不好吧,我不能要……”花蓉有些受宠若惊,这人什么性子她最清楚了,有奶就是娘,没奶就是害,她怕拿了不安生……
“什么这的那的,我给你你就穿着,好了一边儿玩去,别挡着我……”
刘春霞有些脸热,又高抬着下巴,心里很得劲儿,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她了。
老太太眼里闪过笑,不自觉地点点头,这人还真是变了。
“穿着吧,你大伯娘一片心意,春霞啊,你针线活现在好的很啊,瞧瞧那针脚,比我好太多啊。”
“妈,别忘了您的小孙孙啊,我笨手笨脚的,可没有这么好的针线活……”
老太太跟周梅的话让刘春霞瞬间满脸红光,这让她想起以前。
“哎呀娘,你怎么还取笑我了,当初我给安国几个缝衣服你可没少骂我。”
“你那会儿是真憨啊,针都没拆直接往娃身上套,扎的孩子后背都是血点子……”
“……”
“……”
到烧晚饭的点了,老太太执意回老院,刘春霞拦了没拦住,花蓉笑着跟上去。
“你大伯娘这阵子还像个话,以前我没少发愁。”老太太低声说着。
“呵呵,那挺好的。”花蓉应了一声。
祖孙俩边走边聊,刚拐弯快到门口时,就看到从没冒过烟火气的凌肆家,这会儿竟然黑烟冲天。
“这是……”
老太太也惊了,难道苏玲又闯祸了?
“快去看看,别把房子烧起来再连累我们……”
老太太脚步匆忙,直奔凌肆家,啪一下推开大门。
“玲子玲子,你干啥呢!”
“你又烧火了啊……”
花蓉紧跟着进到院里,就见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厨房里出来。
是凌肆啊,祖孙俩同时松了口气。
“您怎么来了?”
凌肆嘴上问着老太太,其实注意力全在花蓉身上,可黑眸沉沉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哦,是你在家啊,我看见烟囱里冒黑烟,还以为……没事吧。”
凌肆勾了勾嘴角,看向老太太,语气和善道:“灶台许久没烧火了,试试还通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