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磨秦夫人心思,比他钻研兵法还要难。
陆淮川扫了一眼他军中各自忙活的几人,倏地拧眉。
从上到下,竟找不出一个有女人的。
都他娘的光棍。
被主公冷眼扫过的西饶西迟墨痕皆是后背起了一丝凉意,不明所以,他们又哪里碍着主公的眼了。
黄昏落日后,马车内荞儿点燃了烛灯照亮,秦令瑶正盯着木盒子里的小玩意,但她却没伸手,反而时不时看娘亲一眼。
秦意浓笑了下:“想玩就玩吧。”
秦令瑶乖乖点点头,轻轻拿着九连环低头仔细研究。
秦意浓想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的轻声询问:“瑶瑶,重新办户籍的话,你可愿随娘亲姓,改名令瑶。”
毕竟女儿都八岁了,并非事事都不懂的年纪,秦意浓教育女儿向来很尊重女主,所以她想问问女儿意见。
谁知女儿专心玩着九连环,很是理所当然的道:“我本来就叫秦令瑶啊。”
秦意浓一愣,被她这句话惊到满脸不敢置信,震惊的看着女儿。
她说什么?
她说她本来就叫秦令瑶啊。
她倏地一下捂住唇,眼圈一点点的红了,晶莹泪珠盈满眼眶,睫毛一颤,才滚滚落下。
“娘亲,你怎么了?”察觉到娘亲不对劲,秦令瑶一抬头看见娘亲落泪的样子,顿时担忧的扔下九连环,扑坐过去着急的看她。
荞儿亦是一惊,夫人好端端的,怎生落泪了?
克制住激动,秦意浓颤声道:“荞儿,你去为我打点水来可好?”
“是。”
等荞儿下了马车,秦意浓再忍不住,一下把秦令瑶紧紧抱在了怀里,她近乎失声,又无助又像被命运眷顾一样激动的抱着她。
“瑶瑶,你……记得是不是?”
女儿和她一样,还拥有着现代的记忆是吗?
原以为能找回女儿便已是万幸,她已经不去想太多,奢望太多,可这一刻她发现,老天爷远比她以为的还要善待她!
秦令瑶很乖软的伸手回抱着娘亲,像在梦里那样,抬头亲亲娘亲脸颊。
在秦意浓的泪光中,很是孺慕的喊了一声:“妈妈。”
“我记得梦里是这么叫的,”她甜甜一笑,尽管年岁不大,很多事情懵懵懂懂,可她只要知道不管是娘亲还是妈妈,都是她的母亲,这就够了。
秦意浓眼睛酸涩,心里暖意几乎满溢而出,她低头放在女儿稚嫩的肩膀上,轻轻的柔声道:“妈妈在。”
良久她放开秦令瑶,像看着世间珍宝一样温柔的看着她。
马车外,荞儿端着水盆回来,正遇上陆幽州从河边回来,他身上还带着湿气。
瞥见荞儿端水,陆淮川下意识询问:“夫人可是要休息了?”
荞儿顿了下,刚要点头又想起夫人翩然落下的泪。
陆淮川多敏锐,顿时以为秦夫人如何了,径直朝秦夫人的马车走过去,他敲了敲车窗。
秦意浓还不待反应过来,便见他掀开车帘,月光映入,她措不及防的和他对视上。
于是秦夫人还残留着泪意的盈盈双眸,便这么落入了陆淮川眼底。
他先是被夫人美貌惊了下,旋即又皱起眉。
“是谁惹夫人哭了?”他声音一下压得很沉。
秦意浓便知道这人又要犯浑了,当着女儿的面,她很是不想他说些什么胡话,于是提着裙摆弯身下车。
陆淮川下意识的伸出手腕,给她搭扶。
秦意浓看了一眼,扶着车下去了。
陆淮川看着落空的手,黑眸闪了一下,但他什么也没说,夫人下车后便走远了些,他负手跟上去。
秦意浓也不过是走了几米,离马车并不远,确保马车上听不到谈话的声音。
皓月当空照美人。
陆淮川欣赏着夫人倩影和那落泪后越显风情的芙蓉面,难免心思躁动。
他思及方才所问,又重复问道:“夫人还未告诉我,为何落泪?”
见她不语,他又道:“路途艰苦,待回到幽州,夫人便不必受这委屈了。”
他也就话里还克制几分,可那黑眸分明赤.裸,毫不遮掩他对她的觊觎。
秦意浓被看得心惊,原想拖一拖找到合适的时机再同他好好商量,眼下却是等不得了。
他今日对瑶瑶献殷勤,现在又这样看着她,谁知道他还能忍多久?
秦意浓实在不能相信这古代的男人,更无法确认她一再躲避,陆淮川的耐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耗尽了。
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抿唇认真道:“陆幽州,我与女儿确实要依仗于您,却不想寄人篱下,日日难安。”
“我擅医理,懂农作,我想以谋士身份,在幽州军中寻一落脚之地,陆幽州可愿?”
陆淮川脸色一下就淡了,情绪不明的看着她。
良久,他才缓缓道:“幽州军里,不会有女谋士。”
行军打仗,是男人的事。
“古往今来,女谋士确实罕见,但并非没有,我就曾亲耳听过有一女是一代枭雄魏王的重要谋士,十三岁稚龄便能率十余死士突破重围,请来援军解了困城之危,其心性谋略胆识皆不输男儿。”
“魏王能唯才是举,想必陆幽州也不是迂腐之人。”
“魏王?”他嗤笑一声,“我怎未曾听过这号人物,莫不是夫人捏造出来诓骗我的?”
他当然没听过曹操了,她也懒得解释。
“你爱信不信,但至少有一点,我虽算不得智谋出众,可总是有些保家本事在身,盐,粮食,药,想来哪一样都是幽州所需。”
“并非只有到了战场之上才是战争,兵力、粮食、药物、战马、兵器,天下之争早就升起了无声的硝烟,您定能明白我所言。”
秦意浓自信又大胆的看着他,理智的抛出诱.惑,双手交握在身前,背脊挺的笔直。
陆淮川眸底掠过浓浓的阴翳,秦夫人想着法的周旋,只是因为,不想当他的女人。
“没有夫人,这天下我照样也打得下来。”
“有我,说不定可以少死一些人,让这些将士们,多一些后盾。”
两相对峙,眼前女人明明生的娇软,却总是倔强不屈,陆淮川愀然不悦,沉沉一笑。
他想明白了,秦夫人要地位要自由要身份,就是不要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