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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若似月轮终皎洁·其四

作者:Crispikka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她一番诅咒发誓,谁知第二日却耐不住浑身酸软肩伤疼痛,赖在床上睡得迟了。


    再不及吃东西,熬好药匆匆上了山,一把推开院门,乔四儿却忽然惊觉——


    她这是怎么了。


    师父已然清醒了,不过才给了她半分颜色,怎么能就这样放纵得意,不知收敛?


    今时不同到底往日了。


    眸色黯了黯,乔四儿深吸了口气,低下头整了整衣衫,才缓缓步入夕照居,将食盒放在堂屋阶前,躬身一礼道:“师父安好,请趁热用药。”


    刚欲转身,帘内却又是淡淡传出一句:“进来。”


    乔四儿愣了愣,只得重新提起食盒,踏上石阶。


    ——记住你的身份,不要忘形,更不要当真。


    视线黏在内室中那道清寂孤远的身影上,乔四儿在心底默念数遍,不住地为自己打气,方抬手掀帘而入。


    林维清依然闭目在蒲团上打坐,似是对她毫无兴趣的模样。


    乔四儿心头微松,踮着脚尖悄悄走近,小心翼翼地放下食盒,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屏着,生怕扰了他半分清静。


    好容易放下药,她才退了半步,眼前人却睁了眼,神色淡淡,一指身前也不知哪来的软垫:“坐。”


    乔四儿背脊一僵,犹豫了片刻,到底不敢违抗,畏畏缩缩地跪坐了上去。


    林维清一语不发,抬手便要解她的衣带。


    乔四儿脸色一红,偏了身子躲道:“师父,弟子今日已然上过药了,真的!”


    林维清顿了顿,转头瞥了她一眼。


    如被一盆冷水淋头,乔四儿莫名打了个寒颤,再不敢多说一个字,只能任他拨开她挡在腰间的手,拉开系带,拨开肩头的衣衫。


    许是遭了拦阻,他的动作并不轻柔,粗布擦过肩头的伤处,乔四儿忍不住轻嘶了声,也偏头去看伤,却见昨日那片尚还新鲜的青紫,今日竟已化成了一片骇人的淤黑。


    “这便是你上的药?”


    林维清的长指微凉,在伤处干爽的皮肤上反复一掠,不觉疼痛,反激起一阵无处躲藏难以忍受的酥痒。


    乔四儿深埋下头,听那冷淡微嘲的语气,一时讷讷。


    耳边传来瓷盖开合的轻响,有温热滑腻的药膏在肩头晕开,被人打着圈反复按揉,细细地沁入每一寸肌理。那陌生的触感让她的耳垂通红,头顶响起的冷淡声音却又瞬间将她拉回了现实:“我师兄的罡风掌可不是那么好受的,你若是不想要这条臂膀了,尽管放着不管便是。”


    未料到后果竟这样严重,乔四儿吓了一跳。


    她心大归心大,还是十分惜命的,当下便紧张道:“多谢师父提醒,只是药庐里的膏药太多,我也不知该用哪盒。还请师父将这罐药赐给我,我回去一定好好上药。”


    林维清却偏开眼,只合了手中的药罐,淡淡道:“这罐已用尽了,明日你来了再说罢。”


    乔四儿困惑地望向林维清。


    她肩头的淤伤面积也不大,怎么要耗费这么多药……一罐药膏,两次就能用完么?


    眼前人无意解释,她也到底不敢多问,只低头应是。


    上罢药,乔四儿正整着衣衫,又听头顶响起一句:“转身,运功。”


    她呆了一呆,到底被失去手臂的念头吓怕了,便乖巧地转过身闭上眼,十分合作地顺着背脊传来的真气,一遍遍运转起浑天心决来。


    待收了功,不知不觉又已拖至了午饭时分。


    乔四儿腹中空空,头便开始犯了晕,正苦恼着怎么脱身,却见林维清不疾不徐地自身后一角移出一只花纹陌生的食盒,一开盖子,一股清甜的食物香气便直往鼻下钻。


    美食当前,她素来没什么骨气,忍不住便伸长了脖子直往那食盒里瞧。


    竟是莲子糕!


    旁边还甚是贴心地配了一小碟晶莹剔透糖橙黄欲燃的糖桂花。


    北地并没有这种细腻小巧的南方糕点,前些日子她还心心念念地惦记着想吃。


    只见那白胖的糯米团子上还细心点画了几笔碧荷与锦鲤,入神入骨,一瞬便让这巷陌间的寻常食物精致风雅得能登得王侯御案。


    乔四儿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莲子糕,一时想伸手又不敢,不禁抬头望向林维清,眼巴巴的,显出几分可怜。


    看了眼她那没出息的模样,林维清唇角竟勾出一分惊心动魄的弧度,浅声似诱哄:“这你郑师叔昨日送来的,为师嫌太甜,你吃吧。”


    冰消雪融,这是林维清第一次对她笑,对乔沉舟笑。


    饥饿的冲动占据了所有,乔四儿甚至不及拿筷子,直接上手拈了一块便往嘴里塞。


    莲子糕入口软糯清甜,舌尖一卷,还能体味到糯米软粘的拉丝和蒸笼间荷叶的清香,这哪里会是隔夜糕点,分明是今晨现做的……


    糕点间的莲子软馅流了出来,从唇齿间一路甜到了心头,乔四儿却越嚼越觉不对,鼓着的腮帮一缓,疯狂咀嚼的动作也迟了下来。


    她忽然反应过来——


    也许,其实师父并没有忘记。


    只是这大半年来与她日夜相伴的记忆到底是太过形骸放浪,他平日里那样刻板冷淡的一个人,又怎么好意思直接承认?


    那……


    肯这样待她,是不是意味着,他不再计较她隐瞒性别,冒名顶替,一路坑蒙拐骗死皮赖脸地入了他门下,给他带来了天大的麻烦呢?


    原来……


    这样的她,也是可以被接纳地吗?


    就算她不是钟滟,也被这样珍重细腻地对待吗?


    口中越甜,心中却越涩,乔四儿一时眼眶湿热,仿佛氤着一大团雾气,下一刻就要坠落成雨。


    林维清瞧她初时还欢欣鼓舞,吃着吃着又突然哽咽起来,难免眉头微蹙:“怎么,可是不合口味?”


    乔四儿心头紧得难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无助摇头。


    林维清不解,又问:“可是伤处还疼?”


    他的声色越温柔,乔四儿心中便越难受,头摇着摇着,目中竟现出几分凄徨。


    林维清彻底没了法子,下意识地抬手想揉揉小徒弟的头,却又觉得这举动太过亲昵,便不尴不尬地滞在了半空。


    看着他举棋不定,左右为难的模样,乔四儿再耐不住心头的鼓胀酸楚,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哽咽道:“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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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林维清终于舒了口气,感受到小徒弟像只受饱受惊吓于归了巢的小动物,在他怀里不住地颤抖瑟缩,终于将手放在了她单薄的肩头上,拍了拍,放低了声音安慰:“好了,师父已经没事了。”


    乔四儿初时还是哽咽,听着他恍若隔世的柔声细慰,泪意却似失了闸门的洪流,滚滚自眼角断了线似地不住滑落出来。


    感受到胸膛间的湿热,林维清叹了口气,干脆将她揽在肩头哄道:“不哭了,舟儿,嗯?”


    室内一时静谧,只余窗外零星几声飞鸟清鸣。


    两人相拥许久,乔四儿才不好意思地自林维清怀中抬起头来。


    她自觉丢脸,便小腰一挺,指着带来的食盒虚张声势道:“师父,您今日的药还没喝呢!”


    说罢又怕林维清变卦,便爬了几步屁颠屁颠地取了药,小心翼翼地端到他面前,期盼道:“师父?”


    林维清觑她一眼,语气带着些许纵容:“好。”


    便接过那药一饮而尽。


    半月转瞬即逝。


    今日是林维清的最后一剂药,乔四儿精心地伺候完火候,搁入食笼,踏着晨雾上山前,正巧撞见了上山请安的沉玉。


    “大师兄!”隔着老远,乔四儿便打起了招呼:“今日是最后一剂药啦,你快去看看,师父的病到底好了没有?”


    见少女一脸清澈剔透的欢喜,沉玉眸中闪过丝复杂,隐在晨曦未透浓雾四起的山色里,并不清晰。


    他默了一会儿,才温声开口:“我正要去请脉,天色未明,师妹小心脚下。”


    “没事,这条路,我已走得熟透啦。”乔四儿绽开一个分外明媚的笑,仿佛由内到外被明泉浇洗过,连发丝间都是一派全然的天真无虑。


    两人一同来到夕照居,林维清服过药,便在乔四儿殷殷切切的目光下,任沉玉搭上了左腕脉门。


    沉玉端正跪坐在林维清身前,闭目细听了许久,方低声道:“师父的离魂症是无大碍了。”


    “太好了!”屏息了许久的乔四儿止不住地欢呼出声,却见沉玉仍定定地望着林维清,眸中是一片令人难懂的深沉。


    林维清垂眸默了片刻,只浅声回了句:“这样便好。”


    沉玉眸光动了动,语气中竟带了分不稳:“弟子不明白,师父这般不爱惜自己,真的值得么?”


    林维清似是不愿多谈,只拍了拍大弟子的手,抽回了左腕:“左右无望之事,何谓值不值得?”


    笑意在唇角一僵,乔四儿拧了眉,也不懂这师徒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气氛凝滞之时,门外忽然飞来一个连滚带爬的弟子,依稀是上次去灵霄峰见过一次的张沉靖。


    少年再无往日的沉稳端方,也不顾一身衣衫不整,声色尖厉嚎道:“吴师兄,我师父她……糟了方沉鱼暗害,被挑断了手足筋脉,如今昏迷不醒,气息都快没了!”


    沉玉面上一瞬血色尽失,仓促起身间,甚至踉跄了一下带翻了身侧食盒。下一刻,整个人便如风雷电闪一般,携着张沉靖消失在了眼前。


    林维清亦面色深凝,振袖一拂,以内息卷着她轻身而起,一同向灵霄峰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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