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爹曾经的房间，如今又成了他的卧室。
然后，陆明远走到林深的房间门口，敲了敲：
“林深，你搬到我之前那屋，宽敞点。”
林深刚把自己的几件衣服叠好，闻言一愣，连忙摆手：
“陆哥，不用不用，我这挺好的，真的！”
陆明远靠在门框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
“你是陆家快餐的二厨，很快就是独当一面的大厨。他…”
说着，下巴朝着有些木楞地站在楼梯口的林墨点了点：
“刚入门的学徒。待遇能一样？”
“传出去像我陆明远苛待功臣似的。”
“就这么定了，换了房间后早点收拾，早点休息。”
说完，转身就去拎林墨的行李。
林墨全程目睹，一声没吭。
他那点行李，一个半旧的背包，几件换洗衣服，虽然寒酸但也比林深刚来的时候好上不少。
陆明远把他的背包往客厅的沙发上一扔：
“先等林深把他的房间腾出来。”
不一会儿，林深就从之前的小房间搬到了陆明远原来的卧室。
小房间虽然小，但一个人住也足够了。
一张单人床，一个小小的床头柜，一个衣柜，几乎就没别的空间了。
窗户对着后巷，光线也不算太好。
林墨抿了抿唇，没说什么，默默开始整理。
人林深都能住，自己有啥住不了？
“行了，都早点睡，明天有的忙。”
陆明远打了个哈欠，回了自己的新房间——也就是他老爹原来的主卧。
林深搬了东西整理完毕后，躺在陆明远原来那张明显更舒适的床上，翻来覆去却睡不着。
他想了想，还是爬了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林墨的小房间门外，敲了敲。
“谁？”林墨有些警惕地问道。
“我，林深。”
门开了一条缝，林墨从门后探出个脑袋，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显然刚冲了个澡。
林深侧身挤了进去，房间小，他一进去更显得逼仄。
他找了个墙角站定，看着林墨：
“那个……陆哥就那样，话不多，但人是真好。”
“你别看他今天好像对你挺凶，其实是想让你快点学好。”
林墨“嗯”了一声，低头继续擦头发，看不出什么表情。
“店里其他人也都挺好的，”林深继续说道，努力组织着语言：
“林姨就不说了，你姑姑。杜哥李瑞哥他们是夜班的，豪爽得很。”
“还有白班的秦思姐，周叔，刘能叔、肖芳姐、李梅阿姨，都是实在人。”
“哦，还有张子涵他们，在对面的陆家巷口，也都好相处。”
说到这儿，林深挠了挠头，似乎觉得这么干巴巴地说没什么说服力：
“我以前……其实也什么都不会。”
“刚来的时候，连葱姜蒜都分不太清，土豆丝切得跟筷子似的粗。”
“陆哥也没少说我，不过你看，现在不也好起来了么？”
林墨擦头发的动作停了停，抬起头，带着几分探究打量着林深。
他自然听姑姑说过，林深现在已经是陆家快餐不可或缺的厨师，几乎是陆明远的左膀右臂，工资待遇都相当不错。
可眼前这个人，看起来跟自己年纪相仿，甚至眉宇间还有些挥之不去的青涩。
“我们年纪差不多，”林深笑了笑，露出一点小虎牙：
“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不管是工作上的还是生活上的，都可以跟我说。”
“别客气。”
这话倒是真心实意。
林深自己淋过雨，所以总想替别人也撑把伞。
林墨的心头微微一动。
年纪差不多……他自己呢？
初中辍学，在老家瞎混，染着自以为酷炫的黄毛，打着廉价的耳钉。
除了打游戏和吹牛，好像什么正经事都没干过。
他想起刚才陆明远那如同魔法般的厨艺，想起那些吃饭的人发自内心的赞叹，再看看眼前这个已经能独当一面的林深。
“我……真的可以吗？”
林墨的声音有些干涩：“我就是个小混混，什么都不会，还笨手笨脚的……”
“谁一开始就会啊？”林深乐了，凑近一步，压低声音：
“我跟你说个秘密，我刚来的时候，有一次差点把糖当盐撒进陆哥准备做的松茸鸡汤里。”
“你知道那锅汤多贵吗？”
“陆哥脸都绿了，当时那表情，我以为他要把我连人带锅一起扔出梧桐老街！”
林墨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很快收住，但眉眼间的郁结明显散开了些。
“你看，都一样。”林深摊摊手：
“陆哥这人吧，属于那种‘硬核导师’类型的。”
“他不会跟你说什么‘加油哦，你最棒’这种废话。”
“他只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什么叫专业，什么叫标准。”
“你做得好，他嘴上不说，心里有数，下次指点你的时候，你会发现他教你的东西又深了一层。”
“这就像打游戏，”林深越说越起劲，眼睛亮晶晶的：
“陆哥就是那个顶级大BOSS兼隐藏NPC，你只要肯努力，完成他给的‘新手任务’‘日常任务’，他给的经验值和装备绝对都是顶级的。”
“你看我，刚来的时候就是个战五渣，现在好歹也能算个精英怪了吧？”
“偶尔还能爆个小极品呢！”
“精英怪？”林墨被这个比喻彻底逗乐了。
“可不是嘛！”林深接着说道：
“陆哥的厨艺，那就是一本活的秘籍。你看他做菜，那简直是艺术！”
“而且，我们店里的食材，啧啧，什么【祖传腐乳神秘buff】、【陆氏复合增鲜粉】，还有那个听名字就很牛的【黑科技洗碗机】，你以后慢慢就知道了，全都是好东西！”
随即，林深语气变得稍微认真了些：
“林墨，我知道你以前可能……嗯，过得不太一样。”
“但陆哥既然肯让你留下，就是给了你一个机会。”
“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干。”
“在这里，只要你肯学肯干，没人会看不起你。”
“能学到真本事，比什么都强。”
说罢，林深指了指自己：“你看我，以前也是个闷葫芦，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现在呢？不也能跟你在这儿瞎白话半天了？都是陆哥和大家带的。”
林墨沉默了。
林深的话，没有一句是教训，也没有一句是空泛的鼓励。
反而像是一个朋友在分享自己的升级打怪心得。
那些生动有趣的比喻，让他对未来的厨房生涯，莫名地少了几分恐惧，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或许，换个活法，真的能不一样？
“行了，不早了，你赶紧休息。”
林深看他表情松动，知道话说得差不多了。
“明天早上还要早起跟着陆哥晨跑呢。那也是个‘强制任务’，经验值很高的。”
说罢，挤眉弄眼地补充了一句：
“主要是，跑完了有陆哥亲手做的早餐，那个香啊……”
林墨看着林深推门出去，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他躺在小小的单人床上，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会儿是陆明远行云流水般切菜的画面，一会儿是林深眉飞色舞讲着“精英怪”和“强制任务”的样子。
“小混混……”
林墨喃喃自语，“或许，我也可以当个会做菜的精英怪？”
他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窗外，梧桐老街的夜，安静而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