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早看向对面五人。
刚刚说话的是一个扎着马尾、穿黑色作战服的长发男子。
五人中有三人穿着画风一致的作战服。
另外两人，一个是穿蓝色兜帽衫的年轻人，一个是画风迥异的中年人。
中年人体态宽胖，看上去缺乏锻炼，此刻对方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站在那一行人中显得格格不入。
这一行人是玩家。
意识到这一点时，江时早的脑中已经闪过了数道念头。
眼前这些都是代号数值小于一万的玩家。无论他们的游戏代号代表的是进入这个无限空间的顺序，还是代表着玩家在这里面的排名。比起自己和温序，这些人都是排名非常靠前的老玩家了。
他们对这个空间的运作规则更加了解。
也就是说……这种时候，一定要冷静，避免冲突……尤其是像他和温序这样的纯新人。
就在江时早思索着怎么安全的遁时，温序开口了。
温序侧过身，垂眸与江时早说话：“我们走吧。”
温序此时的态度十分恭谦。
两人视线相对时，江时早立刻Get到了温序！
他当即回道：“好。”
江时早认为自己看懂了温序的示意——温序在示意他们先撤。而这一招，江时早可不要太会了。
“我们走吧”，简而言之就是：撤退！
和江时早始终贯彻的“苟”字诀异曲同工。
这毕竟是他们第一次进入这个无限空间，谨慎一点总没错。
江时早在心里点了点脑袋。
温序的唇角这时微微上扬了一下，旋即他就示意身边的人先走。
见两人要走，临时走在一起的五人组当然不敢阻拦。
就是其中的中年男子有些惋惜。
中年男子2874看着那两个“高中生”离去的背影，惋惜道：“可惜啊，没有问到001的消息……如果能请到001带我进行副本……”
话未说完，他的同伴623已经出言打断：“别做梦了。”
穿着蓝色兜帽衫的623正是中年男子2874重金请来的带他进行副本的赏金猎人。
理论上，只要钱到位，623就会接下和这个无限游戏空间相关的任何任务。
“哎。”中年男子也算是有点自知之明。只是他感觉自己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遇上这么快——这么顺利——这么安全的通关情况了。
一旁听到两人对话的3947这会儿也算是确定了这两人组的关系。
果然是雇佣关系啊。
顺着3947的视线，141开口道：“你觉得001可能在那两人中？”
3947说：“如果001在他们之中，应该就是那个看起来……看起来很友善的那位。”
141说：“和我们摆了摆手的那位？”
出于某种安全意识，江时早离开时，确实礼貌的同几人挥了下手，道了声“再见”……日后好相见。
束着发的3947点头道：“那个一米九的“高中生”明显对其……俯首帖耳。”
闻言，141和854稍加回忆，好像确实如此。两人都点了点头，认可了同伴的观察。
不过，“他们为什么要伪装高中生？”854不解道。他也不太信那两人真是高中生。
“谁知道呢。”3947看着德奇街的方向。
001和209999、210000组队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出去之后，查一下那是哪所学校的校服。”
……
江时早和温序混入德奇街的人群中后，这才回头望了一眼。
那些老玩家们并没有跟上他们，在确认这一点后，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那一行人没有为难他们。对方一定也知道自己和温序是新人。
这么看来，这个无限游戏空间的生态似乎不是很糟糕……
就这样，江时早和温序一路穿过人群，几分钟后，他们终于看见了那座已经毁坏了大半的德奇街第104号别墅。
别墅对面的街道上聚集了好一些人，但这会儿没有居民敢贸然靠近那栋因未知原因炸毁的房屋。
也因此，江时早几乎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站在废墟之上的人。
那是一个穿着纯黑色三件套正装的男子。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对方典雅的西装外还披着一件黑色斗篷。他戴着兜帽，容貌则完全隐藏在了一张黄金色的面具下。
除了身高与体型，江时早很难再看出更多的信息，那人连手都包裹在了皮质手套下。
但几乎刹那间，江时早的脑海中就弹出了一个人的代号。
——“001”。
这是001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紧张了，当江时早看向那个站立在废墟上的人时，他总觉得那人面具下的那双眼睛也看向了自己。
“……”这个认知让江时早几乎下意识地往温序身旁靠了靠。
“时早，没事吧？”注意到江时早的动作，温序体贴的抬起左手，虚抱住了身边人的肩膀，而后他低下头，用一种近乎耳语的方式说道：
“这地方怪人真多，我们先离开吧。”
江时早对温序的提议万分赞同。
…………
铃城，第二综合楼。
7-14活动室里，社长曹青将灯打开时，林西正摇头叹气地走向角落里江时早站立的方向。
招魂游戏没有成功。
江时早“回神”时，看见的就是林西放大的脸。
吓得他往后挪了一小步。
“怎么了，时早？”刚刚来到角落的林西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抬手在江时早身前挥了挥。
江时早深呼吸了一口气，在看清眼前的人和地点后，他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自己应该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这间活动室。
在镜子前的同学消失时，他和温序应该就进入到了另一个空间，也许那个恐怖的空间就是一个与他们前往的无限空间所连接的中转站？
这样想着，活动室里，江时早回道：“抱歉，刚刚走神了。”
江时早的目光在这间亮起灯的活动室里找了一圈，找到了温序。温序正向着他走来，两人视线交汇时，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确认了一些信息。
江时早莫名间松了一口气。温序的确和他一起进入了那个无限空间，他们都安全的回来了。
与此同时，江时早也在心里将一件事提上了日程：得给温序找闯关类灵异小说看了。
一旁的林西顺着江时早的视线看向新来的转学生。
不知道为什么，林西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一转后，总觉得时早和转学生的关系莫名其妙的好像就亲近了不少。这感觉真奇怪。刚刚有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吧。不就是时早和转学生都抽到了游戏观察者的身份牌吗。这也能建立起奇妙的友谊？隔着两个对角的空间？在黑暗中？
林西继续摸不着头脑。
那之后，超现实研究社团的成员们又尝试了几次镜子游戏，不过都没有成功。
傍晚来临时，一行人结伴去食堂吃了晚饭。
等到晚上的社团活动时间，他们换了几款常规的灵异卡牌游戏玩。
江时早在平时晚自习第一节课下课的时间去了一趟校医室，取回了自己的运动衫。
温鹤临将运动衫还给少年时，蓝白色的衣服已经洗干净并烘干了。装在透明的服装袋里，让接过它的江时早有些受宠若惊。
“谢谢您，温老师。”江时早真情实感地再次道谢。
眼前的好心校医真的……太全面了。江时早再次感慨，也再次感到了不好意思。
或许改天他可以请这位一直以来对他照顾有加的校医一起喝酒……等等，不对，不能喝酒。
差点忘了自己现在还在冒充高中生。
这样一想，或许他可以请好心的校医喝……喝奶茶吗。
“不客气。”
温鹤临垂眸与少年说话，声音既温和又包容。
“你知道的，时早。无论有什么事，你都可以联系我。”温鹤临说着，扬了扬被他握在手中的手机。
短信箱里，已经有一条江时早答应过的并且也发来了的信息。
听着两人的对话，一旁陪同江时早来取回衣物的温序挑了挑眉。
温鹤临仅用余光瞥了这个转学生一眼，并不想同其交流。他那道温缓的目光一直落在江时早身上，直到对方告别离开，背影消失于视线后，这个原本温润儒雅的人才于瞬间冷下了一张脸。
和之前判若两人。
温鹤临有点厌烦那个跟在早早身边的人了。
看着十分碍眼。
……
夜色下，江时早和温序并肩向第二综合楼走去。
距离社团活动结束还有一个半小时。当然，也没有严格要求他们必须一直待在社团活动室中。
相对而言，铃城高中的学生们在周四的夜晚十分自由。
这个时段，校园里随处可见结伴而行的学生，和不少正进行着露天活动的社团。
“挺热闹的。”温序说了一句。
“是啊。”江时早接道。
或许是因为在进入无限空间前，曾见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铃城，此刻再次看到这个充满活力与生气的校园，江时早的目光都十分难得的柔和了下来。毕竟他还没有忘记铃城高中的校园里存在着很多灵异诡怪！
“时早。”在经过操场时，温序忽然喊住了江时早。
“怎么了？”
“可以与我交换电话号码吗？”
听见询问时，江时早愣了一下，当然也仅仅是愣了一下，只是因为温序看上去非常认真，让江时早在那一瞬间差点生出了对方在索要的并不止是电话号码的荒诞念头。
所以下一秒江时早就回复了：“当然可以。”
说完他拿出手机，心中也笑了一下自己刚刚那不着边际的发散思维。
但很快江时早就发现，眼前的人在得到他的同意后，仿佛连眼眸都亮了起来。
注意到这一点的江时早内心震动了一下。不过是交换手机号码而已，温序都这么开心吗？
回忆起温序今天的一系列反应，温序好像真的很想和自己交朋友……而他这个温柔的同学在交朋友这一点上又表现得十分小心翼翼。
种种对比下，这难免不让江时早产生了一种猜测……难道温序在之前的学校里没有交到朋友吗？
江时早看着眼前的人，此刻温序的神情已经一扫之前在询问时所若隐若现的落寞与期盼。
最后，江时早摇了摇头。
像温序这样长相好看、好脾气又热心的人，怎么会交不到朋友呢？
“怎么了，时早？”
已经保存好江时早电话号码的温序唇角上扬，看上去很开心。
江时早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走，我请你喝奶茶。”
第二综合楼的一楼中庭有一家原创饮品店，江时早发现不少学生在那里买奶茶。
“……好。”温序欣然应允。
江时早说：“一会儿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喝奶茶。”
得和温序商讨一下无限流的事。
从出口离开副本后，江时早就没有再听见那道新的系统声了。这让他感到有些奇怪。
之前在副本中系统曾提到过的奖励，江时早好像也没有收到。
他问过温序，温序和他的情况相同。
江时早想了想，虽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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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新的提示，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为随时可能到来的下一场游戏副本做好准备。
温序这时微微低下了头，目光落在说话间不经意的就靠近了自己身边的少年身上。
江时早在思索无限空间的事。温序很清楚，他的唇角又上扬了一下，声音格外温柔，他说：
“好，我都听你的。”
…………
江城，中心医院。
神经外科独立病房外的走廊上。
何显镐退出病房后，他来到靠近电梯一侧的走廊。在拿出特殊配置的手机拨通一个加密号码后，何显镐一边等待，一边确保从病房里走出来的另一个人在自己的视线中。
刚刚在病房里，何显镐终于看见了江时早，趟在病床上的时早。
时早的神情很平静，看上去就像睡着了。
他询问了医生时早的情况，得到的回答与江一愿在电话中告诉过他的并无不同。
走廊里，何显镐看了眼又回到了病房门外的温执和江一愿，两人距离他大约十多米远，这时，何显镐拨出去的电话被接通了。
“调查员119，请讲。”
何显镐没有耽误，立刻用组织好的精炼语言将温执的情况上报给了上级。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电话那端在沉默了片刻后，忽然说道：
“请稍等，通话即将转接。”
然后在两声转接声响后，何显镐听见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对方在电话那端说道：“你见到温执了？写灵异小说的那个作家Abyss，温执？”
“是。”何显镐回道，但他的眉头已经蹙起。
他很清楚在发生这种电话转接的情况时，转接后的通话者一定是更高级别的长官。
而现在，电话那端的长官明显知道温执这个人，并且对其十分关注。
“他现在在你的视野内吗？”
“在。”
“长话短说，我们已经定位了你的位置，特殊部门的人正在赶来。请你确保在此期间，温执都在你的视野内。”
“收到。”何显镐神情严肃，他也确实一直留意着温执的一举一动。
目前来看，对方只是站在病房门前，温执正在同江一愿说话。
此时电话还未挂断，另一端的长官声音再次传来：“保持通话，如果有异常，随时向我汇报。”
“长官，这个人是危险人物吗？他的身旁有平民。而且这里是医院。”江一愿距离温执太近了，何显镐不得不询问，“需要我现在采取控制措施吗？”
但在他询问完后，电话那端却又沉默了一会儿。
好几秒后，何显镐才再次听到那位长官的声音。
“调查员119号，即刻起转入调查一组。现在向你公布温执相关信息。”
“有调查显示，在Inter-DimentionalTravel无限游戏空间中，曾出现以作者Abyss早期创作小说为游戏副本的世界。”
“有调查显示，一位高位玩家曾唤代号001的玩家为‘厄白斯’。我们怀疑‘厄白斯’即为音译后的Abyss。”
……
不需要长官再多解释，何显镐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联系。
无论是哪种情况，温执，或者说作家Abyss都与这个无限空间有着密切联系。
“还有一条最新也是最近的情报。”
“001再次出现了。而他进入的副本空间，正是以作者Abyss曾经创作的小说所构筑的一个世界。”
“另外，在首次获得相应情报后，我们一直在尝试联系温执。但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直到你的电话打来……”
听到这里，何显镐已经对眼下的情况有了大致了解。
他看向十来米外的那人。
所以……
现在出现在他视野中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无限游戏空间里的玩家001。也是军方特殊部门重点调查、并且想要控制起来的人。
就在这时。
病房前的温执忽然转过了身，他看向何显镐，目光仅在这人手中的通讯器上停留了半秒，随后，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看着那人脸上的笑容，何显镐猛地回过神来。
不对——
事情不对。
军方一直没能找到温执，说明对方有意隐匿了行踪。而如果温执就是001，那之前他试探自己的话，就很好解释了。
这个人很可能清楚军方的调查。更加清楚何显镐进入了游戏之中。
也正是因为清楚，温执完全可以不在自己面前露出任何破绽。
但温执这么做了……
这只能说明……
对方是故意的。
他是故意的！
何显镐的瞳孔忽然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他看见温执无声地对他说出了四个字：恭喜入职。
……
何显镐最难以置信的推测应验了。
温执是故意让自己察觉到了问题，然后等着他向上级汇报，然后……
……然后何显镐立刻被转入了调查一组。
……汇报、电话转接、情况说明。
这个人猜到了接下来的所有发展。
或者说这一切实际上都是对方设计好的。
那个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
是温执想让他进入调查一组。
念头冒出来时，何显镐握着手机的手已经紧了又紧。
隔着数十米，他看向温执，却无法从这个人的身上再看出任何破绽。
温执依旧从容不迫。他就那样立在病房前。好像这一刻，除了病房中的那个人，其它的一切他都不关心。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