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三人休整得差不多,便要启程。只是灵寿走出驿站,便发现三人只有一匹马。
“你的马呢?”她问。
卓箱面露尴尬:“从长安出来得着急,跑死了一匹马,一路轻功过来的。”
翠翠一脸敬仰:“卓阿兄,我也想跑那么快。”
“那我背你腿儿着回长安。”卓箱一脸笑嘻嘻。
见灵寿要发火,他连忙道:“昨夜来了盗匪,这附近并无村落聚集,想来他们是骑马的。”
“你且等等。”卓箱用手比作筒状,罩在脸上,脸颊用力。
随着他发出“嘘——嘘——”的声音,马蹄声哒哒,几匹马从不远处跑了过来,身上挂着马鞍和小刀弓箭,确实像昨夜那伙盗匪的马。
二人各挑一匹,灵寿把翠翠抱上马,等女孩儿坐稳了,便说道:“走吧!”
那匹老马被留下来。灵寿道:“老马识途,它自己会跑回长安的”。
在路上,灵寿忍不住问:“你可知道千面谱是什么?”
卓箱神色微妙:“不知道。”
这人嘴巴真严,还老说些有的没的,听都听不懂。灵寿想,看来到长安才能解惑了。
有了好马,白天赶路,夜间就找驿站或破庙旧屋休息,数日后他们便抵达长安。
去岁灵寿还来华严寺为家人祈福,顺便吃喝玩乐,带着大包小包美滋滋地往家赶。
故地重游,心境却不复往日。
翠翠这几天吵着闹着要听什么江湖大侠故事,灵寿没有闯荡经验,只能乱编“东风大侠和他的师妹西方不亮一起除恶”的故事。编得灵寿口干舌燥,可翠翠还不满意。
“他们两个的羁绊再深一些如何,”卓箱听了一路都不予置评,现下终于忍不住了,“西方不亮发现东风其实是自己的杀父仇人,欲杀他报仇,可一剑过去东风却不躲避。”
翠翠好奇道:“然后呢?”
“原来西方不亮的父亲是东风的杀父仇人,所以他杀了西方不亮的父亲,但是因为爱上了师妹,所以面对师妹的剑,他选择了拥抱上去……”卓箱作西子捧心状。
灵寿:“……”好老土的情节,还跟绕口令一般。她十岁便看不下这种剧情了。
翠翠的口味似乎与她不同:“卓阿兄,你很会编故事嘛。”
听了一路的奇葩故事,翠翠渐渐脱离了几日前的阴影。
进了长安城,灵寿和卓箱便牵马步行,小丫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拉着灵寿讲:“对了,我二姊姊是特别厉害的医师!她还在长安给人看诊呢。”
她又迟疑道:“不过大部分时间二姊都在外面闯荡,不知道现下她在不在长安……”
翠翠本来就是要送到萧家在长安的铺子里。
“刘伯就在这儿看铺子。”她道。
“我带着翠翠去东市,你直接去西市。”卓箱道。东市靠近皇宫多显贵,萧家的珍宝阁就在那里,卜歇布店则在西市。
“好。”灵寿爽快点头。
灵寿与翠翠道别后转身离去,背后传来声音:“小心驶得万年船。”
她没回头,只挥了挥手回应。
灵寿来到西市,顺利地打听到了卜歇布店。
“那铺子还是今年新开的呢!不管是南边的越罗、吴绫、方目纱,还是西边的粟特锦、波斯锦,都是顶顶的好货,那织金绣,真是,啧啧啧……”这家香料店的店主十分热情。
通过香料店主的指引,灵寿找到了这神秘布店,走入店中,一阵淡香先钻入鼻腔。
层层纱帐堆叠,在这锦绣绫罗堆成的富贵云间,一道身影伏在柜台后,头一点一点,正打着盹。
灵寿小心问道:“这位娘子……”
女郎抬起头来,只见她生得一双虎目,就算刚睡醒也是炯炯有神,她站起身来,四肢舒展,健美修长,皮肤晒成了小麦色,英气逼人的脸上浮现出一层疑惑:“小娘子可是要买布?”
“我是来找商二娘的。”“店主人不在,我是暂时……”
“……”
“……”
“我二姨不在店里,小娘子找她有事?”女郎问道。她看到灵寿头上的蝴蝶钗,又恍然大悟道:“可是徐娘子?”
灵寿摸了摸头顶发钗,蝴蝶纹样翩然若飞,银质的钗子泛着温润的光。
这是阿娘的旧物,幼时她喜欢,阿娘便从发间拔出给她戴上,此物便一直跟随她到如今。
灵寿点头称是,女郎便说道:“我二姨与我讲过,若是有一个带着蝴蝶发钗的小娘子来找,便带去寻她。我叫商小姜,徐娘子喊我小姜就好。”说罢,商小姜便挂上歇业的牌子,插上店门,示意灵寿随她来。
两个女郎年岁相当,交谈几句后便熟稔起来,商小姜带着灵寿走到后院,进了库房,推开边上一排布架子,地面上露出一扇暗门。
商小姜掏出一把钥匙,打开暗门,一条看上去深不可测的地道显现。“我在前面,灵寿你跟好。”她掏出火折子点着,照得地下清楚了些。
灵寿跟着她下了地道,走了一段,拐了几个弯,到了尽头。
尽头是一扇门,一扇破败的木门透出些光来,灵寿竟听见了阵阵不大的喧哗声。
喧哗声?听着门缝漏出的声音,若是不看周身所处环境,她还以为自己在地上的西市。商小姜见灵寿茫然,笑道:“灵寿,这里就是地下的西市——阴阳桥。”
说罢她手下用力,木门被拉开,外面是一条小巷。小巷尽头,时不时有人经过,听着人声热闹得很。
二人走出小巷,这里的房屋构造,街道分布竟是西市的地下翻版!除了没有天空,别的倒也没什么不同了。
只是西市是售卖东西的地方,这“阴阳桥”却不见有人扛着货物,店门口也无商品摆放。
那牌子上的字更是让灵寿摸不着头脑:“千眼万耳”、“血驼铃”、“月圆不见月”、“翻江倒海处”,进出这些场所的人皆是神色匆匆,两手空空。
“都说江湖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可这两者也不是分得明明白白,”商小姜解释,“江湖各派在此交易情报,全天下的消息都可以从这里打听出来,夸大着说,消息可通阴阳,而这地下市场,就是联通阴阳的阴阳桥了。”
商小姜带着灵寿来到一个叫“天吉小栈”的客栈前,“就是这里了。”
她掀开门帘道:“二姨!”一道虚弱女声回应:“她来了?带进来吧。”
一白衣女人从隔间走出,看上去约莫二十多岁,目光沉静无波,有股阅尽千帆后的平寂,叫人捉摸不透。
看来她并没有瞧上去那么年轻,灵寿想。女人面色苍白,身形高挑瘦弱,暗淡的眼神见到灵寿亮了一瞬:“你就是永娘吧?这么多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灵寿却不记得这女人,商二娘笑笑:“你当然不记得,那时候你还不会说话呢。”
两个小娘子被拉进里间,商二娘又去端了巨胜奴、梅花酥和藕丝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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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了茶,说道:“我与你阿娘乃至交,情同姊妹,也算是你的姨母了。”
藕丝糖含入口中,甘甜的味道伴着藕香在口中散开,“……商姨,此事不紧急吗?”灵寿示意身上包袱,商二娘看上去神色悠然,并不急躁。
商二娘瞥了一眼鼓鼓囊囊的包裹,喝了口茶道:“此事确实紧急,但刘公现在恐怕不在宅子里,今日是‘开窗’的日子,晚上他才会回来。”她伸出手:“可以先交给我吗?”灵寿想了想,解下了包袱。她选择相信这个女人。
商二娘笑了,美人面如白瓷,若是这样摄人心魄的笑,出现在一张红润的脸上……灵寿承认,商二娘是她见过最美的女人。
然而美人面上很快浮现出一层忧愁:“见到你我很欣喜,但我不希望是此时……洛阳,终究是走到这一步了吗。”
她饮了口茶润了润喉:“想来你阿爷没与你讲过千面谱。”
“千面谱……”商二娘敛了神色道,“此前这只是市井间的杂耍艺人聚集而成的组织,擅长绘面,不知何时,他们中出现了一个自称画骨先生的首领,那画骨先生的画骨移形之术已出神入化,甚至连被模仿之人的家人也分辨不出,他们行事分外猖獗,传闻说,千面谱中人已经混入了朝廷。”
似乎是怕吓到二人,她补充道:“不过,只有级别较高,冒充位高权重者才由那画骨先生出手,大部分杀手用的还是江湖上的普通伎俩,仔细辨别一番,还是能看出来的。”
“江湖传言,宫里的贵妃娘娘,已经换了芯子呢。”商小姜嚼着酥饼打岔。
商二娘觎了她一眼:“千面谱杀手身上俱有花草刺青,皆刺在隐秘之处,近年来他们已经做了不少恶事,不仅仅是江湖公敌,更是引起了朝廷的注意,你们出门也小心点。”
灵寿点头,她这几日总想到父亲,此时胸中又漫上一股淤堵之气。她突然心如刀绞,说不出话来。
见她面色不好,商小姜转移话题道:“灵寿是独自来长安的吗?”
她摇摇头,慢慢讲起了卓箱和翠翠的事情。
“小卓跟你一道来的?”商二娘面露惊讶,听闻卓箱去送翠翠,她叹息道:“还是不愿意见我们吗?”
灵寿满腹疑团,他们几人之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卓箱,又为何对故人避而不见?
灵寿又问起阿娘,阿娘于她来说,太过神秘。她只知道阿娘是江湖中人,“阿爷说,她是大侠,不在我们身边的时候,是在扶弱锄强。”
商二娘嘴角翘起,眼中浮现出神采,亦可窥见几分当年绝色:“他们给你娘起了个凌波仙子的称号,她可不满意了,说要叫销魂霹雳碎心剑。”两个小娘子闻言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所以,杜姨真的叫销魂霹雳碎心剑?”商小姜吃吃地笑了。
盘中点心见了底,商二娘怕她们腻了嗓子,又添了茶:“起初是这么叫的,那时候也没闯出名堂,这名号也不显,直到在洛阳的牡丹花会,当天全城大摆筵席,全民盛会,不止是谁牵头比起武来,杜少侠这才打出了名声。”
“她在席间迎战数人毫发未损,只被斩断半截广袖,自此被人称作霓裳破,”商二娘陷入回忆,“比她自己取的强。”
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她在起名这方面真是不敢恭维,幸好永娘的大名没让她取。”
“我还要在这等一位朋友,我们有要事相商,晚些时候我会亲自带你去找刘公,先让小姜带你在阴阳桥转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