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本能,姜舒良去挡脸。
但她手慢了一步,让邱温柔触碰到了她的脸颊。
她以为邱温柔会扇自己巴掌,可邱温柔一把撕下她脸上的那两道丑疤,她的尖叫被震惊堵在喉咙里,发不出声。
姜舒良一下明白过来,邱温柔看自己那么久,原来是在看自己脸上的两道疤,还看出这两道疤是假的。
自从姜舒良用这丑疤伪装自己起,还没被人识破过这道伪装,邱温柔是第一个发现她脸上秘密的人。
“你!”姜舒良看向邱温柔手里攥着那两道丑疤,不敢相信,手又去摸自己的脸,确定那两道丑疤,真被邱温柔揪下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姜舒良脑袋一片空白,邱温柔为了扯下自己脸上的两道疤,竟从轮椅上站起来了?
这真是一个医学奇迹。
“你为什么用疤伪装你自己?”邱温柔坐回轮椅,手指捏了捏那两条疤,说道,“你不告诉我,我就不把疤还给你,我看你等会儿出去,该怎么面对蚂蚁。”
什么蚂蚁,谁是蚂蚁,为什么要面对蚂蚁。
姜舒良空白的脑袋,瞬间如同被泼了一盆墨,变得乌漆抹黑。
从邱温柔离开轮椅站起,撕去姜舒良脸上的疤,姜舒良的大脑彷佛就停滞了。
邱温柔为抓住姜舒良的把柄而得意,她厉声说道:“你欺骗了他。”
这时姜舒良已然回过味,卡顿的大脑重新运转,知晓邱温柔说的蚂蚁,正是王摘阳。
人家只是饭馆名字叫蚂蚁饭馆,他本人名字与蚂蚁毫无关系,他叫王摘阳。
连人家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还想和人谈恋爱……
姜舒良说道:“我不止骗他一人,凡是看见我这张脸的人,都被我骗了,我是从美变成丑,如果王摘阳看见我这张揭下伤疤的脸,我想,他不会因为我的欺骗而难过,而是高兴都来不及。”
这时的姜舒良,也慢慢从震惊中,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哪儿来的什么医学奇迹,邱温柔的腿应该是好的,平时她坐在轮椅上都是在伪装,与自己一样,大约为了某种目的在伪装。
姜舒良底气十足道:“你不把那两道疤还我,我就揭穿你腿是好的。”
“你去说,看谁信你。”邱温柔同样很有底气,坐在轮椅上一脸骄傲得意。
行。
姜舒良好好与她说,她不肯归还疤,那就得与她动粗了。
嚯的一下,姜舒良冲上去,扑向了坐在轮椅上的邱温柔,给邱温柔来了个措手不及。
在没进银河大世界前,姜舒良是在街边流浪当过叫花子,灰头土脸,污泥敷了一层脸,辨不清男女,有时候饿急眼了,她就会动手抢路人的饭吃,路人害怕地抛下饭,逃跑中还大骂她是神经病。
这种争抢运用到邱温柔身上,邱温柔这样的大小姐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姜舒良轻易就从邱温柔手里夺过了那两道疤。
姜舒良一手拿疤,一手摁住邱温柔的脑袋,好使她不得站起身对抗。
“你为啥要扮丑?”邱温柔歪着脑袋,脸上尽是不服。
姜舒良抽出一根手指,戳了下她的脸颊,“那你为什么要扮残疾?”
这时有个路人从外面走进来上洗手间,一进来就看见她们两人纠缠在一块儿,奇怪的眼色在两人间打量,姜舒良迅速放开邱温柔,免得被人说她欺负残疾人,反正疤已经拿回来了。
可是疤已没有了粘性,姜舒良摸索着,往眉与额头的部位一贴,疤贴不稳当,很快就从脸上滑下来了。
“都怪你。”姜舒良对邱温柔恶狠狠地凶道,“你没事扯我疤干嘛!”
邱温柔问答的理直气壮,“我好奇呀!”
姜舒良紧捏拳,“好奇心害死猫你懂不懂。”
邱温柔脑袋一偏,毫无歉意,“咋滴,就因为我撕下了你的面具,难不成你还要杀我灭口。”
如果不是要把杀人名额留给王摘阳,姜舒良真想把邱温柔点了。
时间过去了半小时,王摘阳见姜舒良始终没回来,他给最后十串烧烤撒上料和葱花,递给等候的顾客后,对洗着菜的邱温柔保姆说道:“姨,不弄了,收工。”
邱温柔保姆长松一口气。
给人当小工,比给人当保姆还累。
王摘阳起身经过邱温柔的保姆,往保姆手里塞了沾有辣椒面与孜然的一堆零钱,总共有五十块左右,他道:“姨,拿着钱去买些糖和瓜子吃,我去看看舒良。”
说起姜舒良,邱温柔的保姆这才发现邱温柔也不见了。
之前王摘阳在跟着大师傅学厨艺时,听大师傅讲过,说他十八、九岁讨了一个很漂亮的老婆,晚上两人去公社看露天坝电影,电影结束,要走半个小时的路程回家。
经过一个田野,他那漂亮老婆想上厕所,他没跟着去,想着几分钟就完事,就站在田坎边抽烟等,他那漂亮老婆就在一个干稻草堆后面解手。
等了十来分钟,都没等到老婆出现,他察觉不对劲,跑去那干稻草堆后一看,哪儿有什么人影。
当晚几乎大半个村的人都打着手电筒找人,快要天亮时,有人在一处水塘里发现了他那穿着红裙子老婆的尸体。
从解手的稻草堆到发现尸体的水塘,离得很远很远。
警方断案说他老婆是溺水身亡,但他坚定认为是有人趁他老婆在干稻草堆后面解手时,捂了她老婆的嘴,将她拉去隐秘处先奸后杀,抛尸去了水塘里,因为发现他老婆时,他老婆的内裤是不见了的。
意识到姜舒良上个厕所久久没回来后,王摘阳心里感到不妙,就想起了大师傅曾经给他讲过的这段亲身经历。
虽然这不是晚上,姜舒良也没有在干稻草后上厕所,但姜舒良去了那么久都没回来,就算是拉屎,这时间都够她拉三回了。
王摘阳担心姜舒良会遇到坏人。
他前几步是用走的,后面几步就用跑了,他直接冲进了女洗手间,吓得刚好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几个女人惊叫出声。
“流氓啊!”
“有变态啊,快来人啊——”
流氓罪于1997年废止,距今只过了两年,王摘阳这种行径如果被人捅到了警察面前,依然会被严肃处置。
在姜舒良的安全与自己的声誉之间,王摘阳抛弃了后者,凭一股莽劲,冲进女洗手间的每个格间查看。
90年代公共卫生间的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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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没有门,清一色的墙体堆砌,再砌上白色方格小瓷砖,蹲坑是一条直直的甬道,每隔一段时间集中排水,将甬道里的脏污冲干净。
卫生间弥漫着一股异味。
好在这个时候女卫生间没有人方便,王摘阳挨个走过去看,呼唤道:“舒良,舒良——”
“你这个莽子,这个是女厕所,你是男的,不能进来,当心被锤成猪头。”邱温柔的保姆赶来,拉住王摘阳,往他手臂上重重锤了一拳后,将他往卫生间外拉去。
王摘阳站在卫生间外,神情郁闷,“舒良去哪儿了?她不是说,她去上厕所了嘛,怎么没在里面呢?”
“我家温柔丫头也不见了,赶紧的,我们去报警,找人扩大范围寻找,人贩子不止拐小孩,也拐年轻漂亮的女孩们,卖去大山里给人生一堆娃儿,人都要折磨疯。”
邱温柔的保姆拉着王摘阳就走。
一听是可能遇见了人贩子,王摘阳走得比邱温柔的保姆还快,他是用跑的,跑得连邱温柔的保姆都追不上他。
跑出一段距离后,王摘阳看见前方有一颗大树,人来人去的树下,邱温柔背对人群坐在轮椅上动也不动,看上去像在静静欣赏风景,他加快步伐跑上去,绕去一看,就看见邱温柔的手腕和脚腕都被麻绳拴住,嘴也被揉成一团的叶子堵住。
那叶子的表面还有小毛刺。
王摘阳把带小毛刺的叶子从邱温柔嘴里扯出时,王摘阳的手指都被小毛刺扎疼了。
“哎呦,丫头你咋了,是谁把你弄成这样了。”保姆来到,见到邱温柔这模样,心疼地抚摸起了邱温柔的脸颊和头发。
邱温柔呸呸了下,吐出嘴里的毛刺,在双手被王摘阳解开后,她拿手捻走了舌头上的毛刺,眼中已有泪花在打转翻滚,带着哭腔说道:“还能有哪个,还不是那个丑八怪。”
王摘阳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邱温柔说的丑八怪是谁。
邱温柔看王摘阳解了绑住她手腕和脚腕的麻绳就要走,她叫道:“等等,你去哪儿?”
“邱小姐,我去找舒良。”
“别找了,她走了,回银河大世界了。”
走了?王摘阳怎么就不信呢,这么突然,都不来向他说一声。
见王摘阳一脸不信,邱温柔举手发誓道:“她真走了。”
脸上的疤贴不上没有粘性,姜舒良找了一块布围住脸就回银河大世界,明天就是大年初五了,银河大世界也要营业了,早晚都要走,不如趁此时走。
走之前,姜舒良收拾了一顿邱温柔,谁让她手贱撕下自己脸上的疤。
如果换作姜舒良把邱温柔的轮椅抽走踩坏碾碎,邱温柔估计都要气得杀人了,姜舒良自认已经足够宽容大度,只是把邱温柔绑起来拿带刺的叶子塞住她的嘴而已。
在说出姜舒良回了银河大世界后,王摘阳撒腿就向码头跑去。
“你去哪儿?”邱温柔问道,“是去找她吗?她已经上船了,你追不上了。”
王摘阳回道:“追不上就追去银河大世界。”
邱温柔与保姆留在原地对视一眼,目送王摘阳远去。
一阵风刮过,摇得树枝唰唰发响,恍如王摘阳追逐疯跑的脚步声。